刘三泉看著陈光明年轻却沉稳老辣的脸,最终点了点头,“我帮你牵个头。”
“明白!”
陈光明起身,对著余安喊道:“安子!”
余安立刻小跑过来:“光哥?”
“去,叫上姨父,还有强哥,马上到我这边来!”
陈光明语速很快,“有大事要商量!”
他转头又看向刘三泉,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刘师傅,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后面还得辛苦你继续看著点机器,文成这事,我亲自去趟!”
他脑子已经在飞速运转。
安排谁看守大本营確保作坊正常运转和原料供应?
谁最適合跟著去,大姨父见多识广会察言观色,余强壮实机警可以做护卫。
还要带上绝大部分流动资金,只留下维持运转的基础备用金。
最重要的还是要想要如何利用好刘师傅这个敲门砖。
最后还要防备路上和在文成县城可能的麻烦,必须多带可靠护卫,枪也要带上。
大姨父和余强快步走来时,陈光明已经在心里完成了初步的盘算。
“大姨父,强哥,我们有新路子了!”陈光明迎上去,简单的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第二天清晨。
拖拉机从三家村出发,向著高楼镇行驶过去。
文成县城就在高楼镇再过去一些。
本身高楼镇就是山区。
这一路想要到达文成县城並不容易。
车轮碾过碎石和土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每个人都紧绷著神经,不仅仅是担心路况,更是警惕著黑暗中可能潜藏的危险。
大姨父沉默地抽著旱菸,目光警惕。
“那周科长这人”余安压低声音询问。
“刘三泉说的周庆国?”大姨父吐出一口烟圈,“这种人,我门清,端的是公家的碗,想的是私家的灶。”
“胆子有大有小,但手底下,没一个是乾净的,他们最怕的不是卖东西,是东西砸手里,担责任。”
陈光明听闻点头,大姨父看的很准。
他前世也是见惯了这种人,“所以我们既要有底气,也得防著他坐地起价,或者货不对板。”
“到了地头,验货是关键。”他交代大傢伙道。
“放心。”余强瓮声瓮气地应道,手指下意识地碰了碰冰冷的枪柄,心里面顿时安定了不少。
余安也在前方重重点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们上午就到了高楼镇。
隨后继续向著文成县城开去,傍晚的时候才进入文成县城的地界。
他们没有再继续赶路,在镇上找了一家招待所休息,等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才继续出发。
拖拉机味味地爬上一道陡坡,前方豁然开朗,文成县城的轮廓在远处隱约可见。
他们没有进城,而是绕过县城边缘,按照刘三泉的描述,直奔东门菜市场方向。
天色已微明。
文成县东门菜市场已是人声鼎沸。
拖拉机找了一个偏僻角落停下。
陈光明让余强守著车,自己和大姨父、余安三人走向庆发五金杂货铺。
铺面不大,各种生锈的螺丝、轴承、链条杂乱地堆在门口。
一个穿著半旧工装、略显油腻的中年男人正在柜檯上打著算盘,正是廖老板。
大姨父上前一步,脸上堆起生意人惯常的笑:
:“廖老板?早啊。
廖老板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三人,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几位—买啥?螺丝还是轴承?我们这货全。”
大姨父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丝心照不宣,“不买小件,刘三泉给你打过电话的,我们来看看东西。”
廖老板拨打算盘珠的手指顿了顿,眼神在陈光明和大姨父脸上来回巡了几秒,脸上的油滑笑容收了些,多了几分谨慎:“老刘介绍的?哦,是那个三家村作坊的老板,你们谁姓陈?”
“我是陈光明。”陈光明適时地开口,
廖老板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吧,这里不是说话地儿。”
他利索地锁了铺门,示意三人跟著他走,方向正是县城另一头的农机厂。
农机厂很大,围墙高筑。
廖老板带著他们熟门熟路地绕到厂区后面一处偏远角落,这里杂草丛生,堆放著报废的农具和锈蚀的铁架。
一个生满铁锈的巨大库房大门紧闭,门锁看著倒是新的。
廖老板上前敲了敲旁边一个偏房的门,“老周,人到了。”
哎呀一声,偏房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著中山装,梳著背头、脸色微有些白胖、带著明显官腔的人探出头来,眼神锐利地在陈光明等人身上扫过。
他目光先在大姨父脸上顿了下,最后停留在陈光明脸上,显然刘三泉重点描述过这位年轻的陈老板。
“周科长,久仰。”陈光明伸出手。
这就是农机厂管仓库的周庆国副科长。
周科长没有握手,只是微微頜首,目光看向廖老板,“货在里面,动作麻利点。”
语气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仿佛这是一桩让他嫌弃却又不能不办的麻烦事。
廖老板赶紧掏出钥匙,费力地拧开大库房那把沉重的大铁锁。
隨著嘎哎嘎哎令人牙酸的声响,库门被用力推开,一股浓重的机油、铁锈混杂著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光线透过高窗斜射进来,照亮了仓库內的景象。
几台覆盖著破旧防尘帆布,却依旧难掩其体量感的机器静静地立在仓库中央。
虽然蒙尘,但帆布下方露出的钢铁结构,明显比向阳厂那堆古董规整、精良得多。
能隱约看到清晰的塑编总厂的铭牌和74型的型號標誌。
“你们自己进去看吧。”繆老板道。
陈光明心里面激动了一下。
他快步上前,余安紧跟其后,大姨父则陪著周科长和廖老板站在门口閒聊,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陈光明一把掀开离他最近那台机器的帆布。
灰尘落下。
一台体型巨大的圆织机展现在眼前。
虽然表面也有薄薄的灰尘,但机身主体框架亮,只有少数几处非核心部分有轻微锈蚀,標牌清晰,型號確认无误,这確实像是封存不久的设备!
“安子,拉丝机!”陈光明低喝一声。
余安会意,利索地掀开旁边另一台机器的帆布。
拉丝机的主体同样保存完好,核心的螺杆、加热筒看著状態不错。
他又迅速检查了另外两台圆织机,情况类似。
总共四台拉丝机、六台圆织机,规模远超预期!
两人强压激动,开始仔细检查细节。
他著重看了王师傅提过的几个核心易损件部位,磨损程度果然比向阳厂那批好太多。
虽然导轨和部分非承重支架有些锈跡,但显然没有经歷过高强度的生產损耗。
“光明哥,主轴间隙还行,核心齿轮看著磨损不大,螺丝都没少几个,比咱们那几台强太多了!”余安抑制著兴奋,压低声音对陈光明说。
陈光明心中已有判断。
这批机器维护得当,產能將是现有作坊的五六倍!
刘三泉所言不虚,绝对是捡了大漏!
他拍掉手上的灰尘,站起身,脸上恢復了平静,走到库房门口。
周科长正和大姨父说著官腔套话,廖老板在旁附和著。
看到陈光明出来,周科长的目光立刻聚焦过去。
“周科长。”陈光明开口,声音沉稳,“东西看了,是塑编总厂的74型机,七八成新,核心部件保存尚好。”
“不过毕竟放了几年,一些小毛病不少,链子鬆了、轴承涩了,都得大修,你开个实在价吧。”
陈光明没有表现得过於惊喜,直接点出问题。
周科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立刻强硬起来:“老弟,別光看小毛病,这都是厂里正规报备下来封存的合格设备。”
“要不是厂里计划调整用不上,哪轮得到外面?这要放市面上,一台拉丝机没大几千你想都別想!”
陈光明却是摇摇头,“周科长,帐不是这么算滴,咱都是明白人,东西放这儿就是废铁一堆,
吃灰锈蚀还占地方,你们厂里还得派人看著。”
『这玩意儿离了咱们要弄走修好用好,那也得费劲大价钱添新配件,你看这链条、轴承,这都得换,再说,这路子·嘿嘿,顶关要紧是能转手盘活,对吧?”
周科长警了大姨父一眼,又看看一脸篤定等待他还价的陈光明,皱眉沉吟起来。
他本想狮子大开口,但对方显然不是任人拿捏的冤大头。
他烦躁地挥手驱赶著眼前的飞虫,“这样,我也懒得绕弯子,四台拉丝机,六台圆织机,打包价,六千块!”
六千块!
这价格远超向阳厂的废铁价,但在能买到六台七八成新74型机的巨大诱惑下,依然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价格!
双方就开始来回的商量,最后定下五千块,
陈光明的声音平静,“周科长,这是定金,剩下的钱,我们安排装车的时候,立刻付清六台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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