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腴如实道:“虚岁十八。”
吕嬴点点头,“那不算差,比我十七岁的时候好多了,你要知道,一般头脑灵便的人,字大多不好看,因为字如其人,容易出格。”
陈腴又是陷入沉思,兀自分析起来。
比曾经李夫子学堂上,作答歷届科举试题的经义阐释、策论分析还要认真十倍百倍。
吕嬴看他那模样,也是笑道:“我给自己挽尊呢,你看別多想。”
陈腴点了点头,自然不会不多想。
片刻之后,又是有几家山民相隨至,陈腴分身乏术,便对吕嬴歉然道:“离开席还早呢,这边庙小,连安坐的地方都没有,吕先生不若先回去吧?”
吕嬴一歪头,促狭道:“赶人?”
陈腴摇头不迭,“不敢,不赶!”
吕嬴温和一笑,“不用管我了,今天也算山中同庆的大日子,我自己逛逛便是,顺带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陈腴也不敢忤逆他,只得又走脱开去,招呼別的“食客”。
……
沿溪涧而行的山间小路上。
名叫陈故的老文生拉扯著愁眉苦脸的神会和尚。
两人脚程不慢,陈故却是依旧不满。
催促道:“神会法兄,能不能再走快些?还要探探那镜子窟的虚实呢?这一来一回,好些时间,耽误了开席咱们都吃亏啊。”
神会和尚嘆了口气,说道:“你倒真好意思。”
陈故乐呵道:“和我徒孙有什么可见外的?”
神会和尚无奈道:“我是说我……”
陈故装傻充愣,“你脸皮厚,没关係的,不用不好意思。”
神会和尚无语发笑,“难怪你学生不放心你一人出来,真是长了张到哪儿都不肯吃亏的嘴。”
陈故笑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看你一人在报本禪寺待著无聊才勉为其难答应与你同行一场。”
说著他拍了拍腰间的长剑,“看到不?一把蹈虚天人的佩剑,霜刃未曾试,如何不当恃持?”
神会和尚闻言面色微变。
不是惊骇,而是飞剑有灵,老友既做了引荐,他自然得招呼。
“失敬失敬,还不知这剑唤名是何?”
陈故笑道:“银鉤。”
神会和尚点了点头,確实像是陈涉祭酒的风格。
“幸会幸会!”
神会和尚不懂恭维,憋了半天,观剑识器,只说出八个字来。
“銛利异常,锋芒不露。”
恰如其分却又一针见血。
陈故轻哼一声,假意找茬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阴阳怪气我?好一句前后矛盾的駢语。神剑锋锐,偏偏在我身上,就是无主而自晦了?”
神会和尚点头,没有辩解。
下菰学宫双陈,前任祭酒陈故与现任祭酒陈涉二人,占尽三端之妙。
所谓三端,便是文士的笔端、武士的锋端、辩士的舌端。
前者只占了舌端,而后者书剑双绝。
陈故也不置气,笑呵呵道:“什么劳什子『银鉤』?茂流取名都不会,偏偏谐音『阴沟』,就不怕阴沟里翻船?”
此言一出,他腰间无锋的仪剑更是晦暗,乃至生出铁锈。
陈故顿时急眼。
“喂喂喂,给点面子行不?都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我为了你,连玉佩都摘了,別这么小心眼儿。”
一旁神会和尚无奈摇头,“它没直接飞走就算给陈祭酒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