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罗工突然说:“建业,来书房。”
又转头对女儿道,“诗琪,把上个月那本《机械製造》找来。”
书房其实是用布帘隔开的阳台,墙上掛著领袖接见一汽工人的照片。
“建业,你今年二十二了吧?”罗工突然问。
“虚岁二十二了。”
“嗯,我像你这么大时——”罗工摸了摸桌上的相框,“已经在一汽厂工作好几年了。”
他话锋一转,“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王建业认真道:“我想申请入党,技术上准备研究数控工具机一一虽然现在国內还没有“好!有志气!”罗工突然提高嗓门,又压低声音,“那诗琪呢?”
“罗叔,我和诗琪处对象的事,您早就知道。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对诗琪好。”
他从內兜掏出个红皮本子,“这是我的存摺,工资每月62元,加班费另算,
现在存了820元—
罗工没接存摺,“建业啊,当父亲的只希望儿女平安幸福。你和诗琪的事,
我原则上同意。等你父母来家属院,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结婚的事情。”
虽然罗工早就同意了,但再次確认,还是让王建业有种水到渠成的踏实感。
从书房出来,罗诗琪正在收拾碗筷。
王建业走过去,帮她拧乾抹布。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罗诗琪的声音比广播时轻柔许多。
“说等我爸妈来商量婚事。”王建业声音发紧,手里的塘瓷盆差点滑落。
“是咱爸妈。”
罗诗琪“呀”了一声,红著脸去捡滚落的筷子。
王建业蹲下身帮忙,两人的头撞在一起,却谁都没喊疼。
“我爹娘还没有给你改口费呢,现在还不是改称呼的时候。”王建业振振有词,“你没看我一直没有喊罗工爸吗,因为他还没给我改口费呢,不能白叫。”
罗诗琪红著脸笑著点头。
“下午有空吗?”王建业揉著额头问,“陪我去趟百货商店?”
“买什么?”
“电风扇。”王建业压低声音,“秦厂长特批的,说是奖励新车间超额完成任务。”
罗诗琪惊讶地睁大眼晴:“买风扇?那得要工业券加批条—”
“都有。”王建业拍拍口袋,“天越来越热了,我那个小屋子跟蒸笼似的。
3
罗诗琪咬了咬下唇:“那——-我去换件衣服。下午三点要回来准备《全国新闻联播》的转播。”
十分钟后,罗诗琪换了件浅绿色的布拉吉走出来,辫梢繫著同色的蝴蝶结。
王建业看得有些出神,直到罗诗琪递来顶草帽。
“日头毒,戴上。”
走出楼道,正碰上几个下早班的工人。
有人打趣道:“王主任,带对象逛街啊?”
王建业笑笑没接话,却悄悄挺直了腰板。
作为全厂最年轻的车间副主任,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善意的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