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石门在身后闭合的巨响,活像阎王爷摔了惊堂木。唐龙一个趔趄扑进黑暗里,鼻子先著了地——这地方闻起来像是老药铺的抽屉成了精,陈年的当归、发霉的党参混著某种动物油脂的腥臊,熏得他天灵盖直发麻。
“哎呦喂...“傻柱的哀嚎从三步外传来,伴隨著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这破书硌著我腰子了!“
唐龙摸索著掏出兜里半截火摺子——这还是上个月帮白纸坊刘掌柜抬棺材时顺的。火光“噗“地亮起,照出个四四方方的石室,墙上密密麻麻钉著樟木药柜,每个抽屉把手上都拴著褪色的红布条,在穿堂风里飘得像招魂幡。
“崇文门外打铜巷二十八號...“唐龙念叨著凑近傻柱手里的契约,突然瞳孔一缩。火光下那泛黄的宣纸上,“卖房人“一栏按著的血手印,分明缺了根小指!
“这他娘是我的...“他话音未落,傻柱突然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那本《京城营造则例》哗啦啦自动翻到末页,露出夹层里张泛著油光的人皮?
唐龙凑近一看,差点把火摺子扔了——人皮上用银硃画著的,正是小腹那道冰裂纹疤痕的图样,旁边还批著八字:“甲申年癸酉月戊寅日“。
“这不你生辰吗?“傻柱的右眼又开始泛蓝光,说话带出三重回声,“等等...甲申年?那不就是崇禎十七年李自成...“
轰隆!
整间石室突然剧烈摇晃,药柜抽屉噼里啪啦弹开,数不清的油纸包雪片般飞出来。唐龙手忙脚乱接住一包,拆开发现是乾瘪的手指头,还是小指?每根断指截面都凝著暗金色血痂,像被某种利器齐根斩断。
“一、二、三...整整十八根?“唐龙头皮发炸。这时最顶层的抽屉“砰“地炸开,滚出个布满铜绿的铃鐺形物件——正是他们在祭坛见过那青铜铃的微缩版,铃舌上缠著根暗红线绳,绳头繫著块木牌,上面烫金字赫然是:“唐门祭器·万历四十七年封“。
“好傢伙!“傻柱后脑勺的人脸突然支棱起来,“你们老唐家祖上还兼职跳大神呢?“
唐龙刚要反驳,铃鐺突然“叮“地自鸣一声。所有断指像听到集结號的士兵,“唰“地立起来,指尖渗出暗金液体,在青石地板上匯成个复杂的阵图。阵眼位置浮现出个模糊的孩童身影,看身形不过六七岁,脖子上却套著沉重的青铜锁链。
“这是...我?“唐龙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那年冬天特別冷,爹娘带他去白云观还愿,有个穿絳紫道袍的方脸道士,往他手里塞了块麦芽...
“叮铃铃!“
铃鐺突然发疯似的摇晃,孩童幻象猛地抬头——根本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个旋转的暗金漩涡,唐龙怀里的契约突然自燃,幽绿火苗躥起三尺高,在空中组成个模糊的城门楼轮廓。
傻柱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他右臂上的冰晶完全融化,露出皮肤下蠕动的蓝色纹路,这些纹路正顺著脖颈往脸上爬,活像一群抢食的蚂蚁。后脑勺的人脸急得直蹦:“完犊子!蚀脉之力在激活他天灵盖里的...“
“喀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中,傻柱的天灵盖像蚌壳般掀开条缝,钻出半截青灰色的手指——指尖还戴著个镶绿松石的银指甲套,唐龙认得这物件,去年琉璃厂盗墓案里,宣统皇帝奶妈的陪葬品中就有一模一样的!
“万历!是万历年的老粽子!“人脸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此时地板上的阵图已变成血沼泽,无数苍白手臂正往外探。最瘮人的是石室顶部开始渗血,一滴滴悬在半空,组成了个倒写的“冤“字。
唐龙抄起青铜铃要砸,突然发现铃身上的暗金符文在火光下变了样——哪是什么符文,分明是微雕的《推背图》片段!第四十象“一二三四无土有主“的小人图案旁,被人用针尖刻了行小字:“唐氏子嗣,甲申年替“。
“替什么替?替死鬼啊?“他骂街的尾音突然变调,因为傻柱头顶那截手指,突然精准地戳向他小腹疤痕的位置。隔著袄都能感到刺骨寒意,疤痕下的冰蓝纹路像被唤醒的蛇,开始疯狂游走!
“叮——“
千钧一髮之际,缩微版青铜铃突然自己飞起来,铃口朝下罩住了那截鬼手指。碰撞的剎那爆出串蓝色火,空气中顿时瀰漫开一股子铁匠铺淬火的味道。唐龙趁机一个懒驴打滚躲开,后背却撞上了药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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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整面药柜突然向后翻转,露出条向下的螺旋阶梯。阶梯扶手上雕满纠缠的锁链图案,每节锁环里都嵌著颗米粒大的绿松石,在黑暗里闪著幽幽的光。
“龙哥...“傻柱突然恢復清醒,左眼里滚出混著血丝的泪,“我脑子里多了好多画面...煤山上吊的槐树...景阳钟的声音...“他抽搐著举起右手,蓝色纹路组成了个清晰的箭头,指向阶梯深处。
唐龙刚要搀他,整间石室突然倾斜四十五度。所有没固定的物件稀里哗啦往下滑,包括那个正在和鬼手指较劲的青铜铃。铃鐺滚过唐龙脚边时,他分明听见里面传出个沙哑的声音:“快走...朱家血脉镇不住...“
“走你大爷!“唐龙薅住傻柱的裤腰带往阶梯口冲,“这特么比正月十五灯市口还热闹!“刚踏进阶梯,头顶就传来石门崩裂的巨响。他回头瞥见最后的画面,是翻倒的药柜抽屉里,滚出个巴掌大的鎏金盒子,盒盖震开的瞬间,露出里面——
十八根完好无损的、属於孩童的小指,整整齐齐码在红绸上。每根指头都戴著个刻“唐“字的银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