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可笑，富公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小偷呢。在这之前，他都只在书上听说过『小偷』这个词。”

陆言轻鬆一笑，眼底里流露出怀念之色。

许平安也没想到，“黑阎王”居然还有这么呆萌单纯的过去。

如果这话传出去被路人知道了，估计都没一个人会相信的。

黑阎王陆言？单纯？

还不如信猩红暴君从不杀人呢！

“呼~~”陆言抖了抖燃烧成灰的菸头，送入口中吸了一口后，继续说道。

“富公子当时已经是觉醒者了，当然察觉到了小乞丐的动作，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於是就跟了上去，想看看为什么会有人在这么美好的世界里干这种齷齪的事。”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了家中。”

“说是家，其实那就是贫民区里的一个破瓦房，环境逼仄，空气糟糕，老鼠毒虫横行，简直连富公子家的厕所都还不如。”

“男孩的父母全都积劳成疾、身患重病，日常开销全靠已经成年的姐姐没日没夜的工作，还有那个扮成乞丐的男孩或乞討或偷东西来维持。”

“嗯，富公子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小男孩的行为，叫做乞丐。富公子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可怜人。”

“富公子被深深的震惊了，他真的没想到，在寸土寸金的京师，在人人都很和善的京师，居然有人会活在这样的环境下。”

“富公子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他隱藏了自己的身份，想方设法和小乞丐成了朋友。”

“那之后的每一天，富公子都会来找小乞丐玩，也会给他带来食物，或者日常生活用品。富公子知道小乞丐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为了不让对方难堪，他总是偷偷塞给小乞丐的父母，並且再三叮嘱，不要告诉小乞丐。”

“就这样，两个完全不同阶级的人成了朋友。富公子每天都会听到从来没听说过的新鲜事，也渐渐明白了，就算同在一片天空下，大家看到的景色，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不出意外，两人会在几年后分道扬鑣，各自走上自己应该走的道路。可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如果。”

“那天富公子照例来找小乞丐玩，却发现小乞丐家中空无一人，而且被人砸的一片狼藉。”

陆言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语气明显冰冷了起来，眼底还有杀意瀰漫。

“富公子急了，他动用了所有的关係，很快就找到了小乞丐一家。”

“当富公子再次见到小乞丐的时候，小乞丐的双眼已经被剜掉，手筋脚筋也被挑断，身上更是被人用魂器生生割下了『贱民』二字。”

“富公子非常的愤怒，他抓来了施暴的觉醒者，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可答案却大大出乎了富公子的意料。”

“两个施暴的觉醒者，仅仅只是看上了小乞丐的姐姐，想要逼迫她做他们的情人，在被拒绝之后，就恼羞成怒，报復了小乞丐一家。”

“就是这么个齷齪的理由，那两个觉醒者就杀害了小乞丐的父母，把小乞丐的姐姐凌辱致死。他们早就打听过了，小乞丐没有其他亲戚，就算从世界上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察觉。”

“最重要的是，那两人在富公子面前也依然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他们是谁？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觉醒者，而小乞丐呢？他只是这个世界最卑贱的螻蚁，是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存在。高贵的觉醒者动了善心，想给这群贱民一个翻身的机会，结果这群贱民居然还敢拒绝？这怎么能忍的？”

“他们不断的给富公子道歉，拼命的磕头，却绝口不提对不起小乞丐一家。他们甚至到死的那一刻，都觉得自己犯下最大的错误，只是不该得罪富公子的朋友。而不是毁灭了一个原本就已经在深渊里绝望前行的家庭。”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平安...”

“你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这样的吗？”

许平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真的没想到，队长曾经居然会是一个纯良到近乎天真的人。

那个小男孩，真的將队长彻底改变了。

或许只有这样残酷又血淋淋的真相摆在面前，才能把那个无忧无虑的富公子给唤醒吧...

“队长，是你杀了那两个觉醒者吗？”

陆言闭上双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隨著他的手指向天一指。

灵压自脚底升腾而起，將陆言身前的制服纽扣尽数解开。

陆言就这么展示著自己的胸膛。

在那粗糙的皮肤上，数条狰狞的伤疤蜿蜒纵横，就像扎入了骨髓，凿进了灵魂之中。

许平安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心跳都停了一拍。

虽然那伤疤已经有些扭曲变形了，可许平安还是认出了。

那是...

【贱民】二字。

陆言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平静如湖。

“我就是那个小乞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