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回到寢宫,殿內艾烟已散尽,几缕阳光洒过窗,落在海勒身上。
她斜靠著椅背,似乎睡著了,长长的睫毛隨呼吸微微轻颤。
交叠的纤指还保持著执帕的姿势,一缕秀髮垂落到红唇边,增加了一抹嫵媚。
马天轻轻走过,海勒惊醒。
抬眸瞬间,马天愣了片刻,那双蒙著水雾的异色瞳孔,有著別样的美。
她连忙起身,微微欠身:“先生恕罪。”
绝美的面容,高贵的气质令人惊艷。
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成了宫女呢?
马天递过浸了薄荷水的帕子:“海姑娘眼底都有血丝了。”
海勒接过时刻意避开了指尖相触,腕间银鐲却故意似的碰在他手背,凉得像塞外的雪。
她抿唇微笑:“宫中只有我能照看娘娘,这几天没合眼。”
“姑娘,你哪里人氏?姓海的,少见啊。”马天坐下隨口问。
海勒含笑道:“我来自草原,家父王保保。”
马天惊的蹦起来:“你是王保保的女儿?那怎么会在这宫里?”
“那年我被徐达大將军俘虏,就送来了京师。”海勒眼晴里燃烧著某种倔强,“先生可知草原上的规矩?战败者的女儿只有两条路,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多亏了娘娘。”
她说著,递给马天一个饼。
马天接过饼时嗅到若有似无的沙枣香,发现她指甲修剪得圆润乾净,不像宫中贵妇留著锋利的金护甲。
“在应天府还习惯吗?”他问得隨意。
两人边吃边聊起来。
她笑著说起初总把宫墙错认成雪山,夜里常被更漏声惊醒。
“现在好了。”海勒轻嘆,“我父王已经不在了,回去草原也没了家,这里反倒是家了。”
马天感慨一声:“都是异乡人啊。”
聊著聊著,两人都没发现彼此的坐姿已从规整的官礼变成了微微倾身的姿態。
奉天殿。
朱元璋正伏在堆满奏摺的龙案前,硃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砚台里的硃砂已经乾涸成暗红色块,就像他这些天始终揪著的心。
突然殿门被猛地推开,太子朱標连礼数都顾不上,提著衣摆直接衝到御阶下。
“父皇!母后体温控制住了!”朱標的声音带著久违的轻快,“马天那套仙家手段当真神奇,
母后呼吸平缓了许多!”
朱元璋霍然起身:“咱这就去看看妹子!”
皇帝说著就要往外冲,脸上洋溢著久违的笑容。
朱標却横跨半步拦住去路:“父皇且慢!,马先生特意瞩咐,说不敢见你的天顏。眼下刚用上奇药,父皇你可別去惊了他。”
“放屁!”朱元璋吹鬍子瞪眼,“那小子见著咱真龙身,该高兴。”
朱標忍著笑拱手:“父皇英明神武,只是马天毕竟乡野之人,儿臣怕你嚇著了他,反倒耽误救治。”
“你这兔崽子!”朱元璋笑骂著虚踢一脚,终究坐回龙椅,“行啊標儿,都学会拿你老子开涮了?”
殿內凝滯多日的空气突然活泛起来。
朱標笑著拾起地上的奏摺,一本本码齐:“父皇,母后交代,你不能误了国事,接著批摺子吧。”
“小子!”朱元璋瞪眼,“知道不能耽误事,还不来帮你老子?批不完今晚就睡在奉天殿!”
朱標抱著半人高的奏本苦笑:“儿臣若真睡这儿,母后明日醒了定要骂你。不如这样,儿臣批江苏的,你看浙江的?”
“反了你了!”朱元璋作势要抽腰带,“赶紧干活!等妹子大安了,咱再去嚇唬马天。”
他都有些期待看到马天见到他时,会有多震惊了。
摊开奏章,朱元璋忽地抬头:“標儿,有件事,得查一下。”
朱標正在整理《工部河防疏》的手猛然顿住。
他抬头,看见父皇眼中翻涌的寒意,问:“父皇是说母后的痘症?”
“啪!”
朱元璋扔下笔,冷声道:“你母后深居內宫,半月未出坤寧宫。这痘毒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父皇是说,这有可能是有人陷害?”朱標大惊,“谁这么大胆?”
“咱只是猜测。”朱元璋起身,“按太医院说法,痘症要接触病患或染毒衣物才能传上。坤寧宫没有其他人感染,那就是物了,你母后最近接触过什么特別物件?”
朱標眉沉思:“母后执掌后宫,大小琐事不比批摺子少。”
“查!”朱元璋冷道,“但莫要声张。就从你母后经手物件开始查,把接触过的宫女太监分开问。”
太子眼晴一亮:“儿臣可让她们各自写下经手流程,看是否有矛盾之处。”
“正是这个理!”朱元璋欣慰点头。
“还有宫门记录。”朱標补充道,“兴许是从宫外进来的。”
朱元璋眼中寒一闪:“若是真有人敢害你母后,咱诛他九族。”
坤寧宫。
海勒捧著青瓷果盘过来,身材高挑,体態曼妙。
一头乌髮如漆,更显肌肤如玉。
她俯身时,秀髮垂落,阵阵幽香袭来:“先生,用些寒瓜吧,御膳房的晚膳还要些时候。”
马天接过瓜片,大口啃起来:“海姑娘,有件事,我实在想不明白。”
“先生且慢。”海勒倾身向前,带著薄荷脑香气的帕子按在他唇角,“黏了颗籽儿,先生方才问什么?”
马天愣了片刻。
近看,海勒皮肤白皙紧致,不施粉黛的脸颊更显冷艷精美。
“我是说,娘娘在后宫,怎么就感染了痘症?”他回神。
海勒秀眉紧燮:“我也觉得蹊。”
“罢了,我就隨口一说。”马天一笑,继续吃瓜。
“多亏有先生。”海勒低身,擦去桌子上落的瓜籽,领口露出,锁骨精致白皙。
她抬眸的剎那,正好遇上马天的目光。
马天连忙移开视线:“希望娘娘能扛过这一关啊。”
他心中暗想,若是救了马皇后,岂不是改变歷史了?
马皇后没死,就还有人能劝得住朱元璋,朱元璋不会大开杀戒吧。
那大明,或许是另一番景象啊。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海勒轻声道。
她抬头看向软榻,马皇后还在昏睡中。
忽地,软榻传来虚弱的声音:“水—我要喝水—
海勒大惊,起身跑向软榻,只见马皇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娘娘醒了!”她激动朝马天招手,“先生,快来看,娘娘她醒了。”
马天起身,急急走向软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