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药棚外传来清脆的鸟鸣。
马天掀开粗布门帘,便见朱標负手立於晨雾中,玄色锦袍外罩著素纱罩衣。
昨夜还盘踞在太子眼下的青黑已消散无踪,此刻他正仰头望著朝阳,侧脸线条被晨光映照得格外舒展。
“先生,早啊。”朱標转身时衣袂翻飞。
他指尖还拈著片梧桐叶,想是方才从树上新摘的,“昨夜服过先生的安神汤,竟是一觉到五更。”
说著舒展手臂,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马天抱拳还礼,注意到太子今日特意换了双软底云头履,这是要出远门的打扮。
药童正巧捧著铜盆经过,水面倒映出朱標精神焕发的面容,连唇色都比昨日红润几分。
“殿下气色大好。”马天从棚架上取下药箱,“我正要去燕王府复查小王子,你同行不?”
朱標闻言一笑,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巧了,孤让厨下备了酥饼。高炽那孩子最爱这个。”
两人踏著青石板往王府去。
……
燕王府。
徐妙云带著侍女们跪在影壁前,鸦青色马面裙在青砖地上铺开如莲叶。
“臣妾恭迎太子殿下。”她垂首,但依旧端庄。
朱標快走两步虚扶:“弟妹快快请起。孤是专程来看高炽的。”
徐妙云起身,美目在马天身上停留片刻,领著二人走向暖阁。
她今天穿著一袭修身的淡紫色长裙,身子婀娜曼妙,肌肤胜雪,长发用著一根细绳束缚,似马尾辫一般,顺著左肩垂落在胸前,面容温婉。
掀开暖阁的锦帘,融融暖气裹著松烟墨香扑面而来。
朱英正握著朱高炽的小手在宣纸上运笔,少年面色极为认真,小世子胖嘟嘟的脸也很认真。
见眾人进来,朱英立即搁笔退后三步,却忘了鬆开朱高炽的手,两个孩子就这么牵著跪成了一排。
“参见太子殿下!”朱高炽的童音带著雀跃,圆脸上还粘著一点墨汁。
徐妙云抿嘴轻笑,向马天福了福:“多亏先生的神药,高炽退热后胃口大开。”
她目光扫过案上工整的《千字文》,“这孩子如今跟著小郎中习字,倒比跟著先生还认真。”
朱標弯腰抱起侄子,指尖掠过孩子后颈。
“我们高炽真乖。”太子用拇指抹去那点墨渍,转向朱英:“听说是你彻夜守著换药?”
少年郎中低头盯著自己的青布鞋:“是小王子自己爭气,恢復的快。”
朱高炽扭著身子滑下来,拽住朱英的食指:“大伯看!朱英哥哥教我写的『永』字!”
宣纸上歪歪扭扭的笔画旁,是少年清峻的示范字。
朱標看著那字,面色微变。
因为那字跡,跟雄英的几乎一样。
徐妙云敏锐地察觉到朱標神色的微妙变化,
她轻移莲步挡在太子与书案之间:“高炽大病初癒,这屋里怕是还留著疫毒呢。殿下金尊玉贵,不如移步正厅用茶?”
朱標恍然回神,目光从宣纸上那熟悉的字跡移开。
他低头看著拽住自己袍角的侄子,小世子仰著脸的模样像只討食的雏鸟,圆脸上还沾著方才写字蹭到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