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济安堂被暑气蒸得昏沉。
马天支著胳膊肘趴在柜檯边,半张脸埋进袖口,呼吸渐渐绵长。
朱英原本蜷在条凳上打盹,脑袋却猛地一坠,额头磕在桌沿,“咚”的一声脆响。
少年揉著发红的额角,睡眼惺忪地四下张望。
厅內空无一人,连风都懒洋洋地绕过门帘。
他的目光落在马天身上,脑袋硌著硬木台面,眉头无意识地蹙起,一缕碎发隨呼吸轻轻颤动。
朱英躡手躡脚地滑下凳子,光脚踩过沁凉的石砖,从里间抱来马天常枕的蕎麦壳软枕。
他踮起脚尖,一手虚托著马天的后脑,另一手將枕头一寸寸塞进他的頜下。
动作轻得像在挪一株刚抽芽的药苗。
马天的睫毛颤了颤,却未醒来,只是嘴里溢出一声含糊的喟嘆,侧脸陷入蓬鬆的枕中。
朱英盯著他舒展开的眉心看了片刻,又伸手拂去对方衣领上沾的一星药渣。
窗外槐树的影子斜斜落进屋內,將叔侄二人的轮廓描得毛茸茸的。
朱英退回条凳,顺手把马天晾在案上的半盏凉茶往阴凉处推了推。
“马郎中在吗?”
这声音似一缕清泉滑过青石,將马天从混沌的睡意中骤然惊醒。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只见药柜前的光影里立著一道窈窕身影。
那女子罩著黑纱面巾,一袭淡青色长裙,腰间缀著羊脂玉禁步,行动时竟不闻丝毫环佩相击之声。
身材高挑,体態曼妙,却自有一股不容褻瀆的矜贵。
马天一个激灵直起腰背:“朱英,快倒茶!”
少年揉著惺忪睡眼引女子入座,忍不住偷瞥她裙摆上若隱若现的缠枝莲纹。
“姑娘哪里不舒服?”马天清了清嗓子。
面纱后传来一声轻嘆:“浑身乏力,提不起神。”
声线如冰裂琉璃,清泠里裹著三分倦意。
马天捻著听诊器故作镇定:“需得摘下面巾,望诊方能作准。”
女子忽地低笑。
她抬手时,长袖滑落,露出白皙皓腕。
隨著黑纱飘落,马天的呼吸隨之一滯。
绝美的脸庞,优雅冷艷,一缕垂落的刘海,增添了一份御姐韵味。
最奇的是她通身气度,明明坐在粗木凳上,却像是置身九重玉阑干內,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比旁人清透三分。
朱英端著茶盘呆立一旁。
“小郎中,不必客气。”女子美目落在朱英身上,眼中惊诧一闪而过。
……
马天取出听诊器。
女子微微倾身,衣领间暗香浮动,听头隔著一层綃纱贴上她心口,两人呼吸同时一滯。
白皙修长的脖颈下,锁骨精致莹润,马天急忙移开视线,瞥见对方耳垂微红。
“郎中诊病,果然与其他郎中不一样。”女子一笑。
马天伸出手:“也是要诊脉的。”
三指搭脉,他刻意避开她腕间红绳铃鐺。
女子脉搏在他指尖下突然加快,又强自压稳,像被惊动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