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医师教的。”马天笑道。
……
朱元璋接了药,並不急著走。
马天请他喝茶,茶汤澄澈透亮,浮著几茎波斯金菊。
这郎中用的茶具药材,处处透著古怪。
“黄爷爷看这个!”朱英捧著蓝布封皮的册子过来。
少年指尖还沾著麻黄药渣,却已翻开册子指著一串墨字:“马叔说三七等於二十一,可刘掌柜家帐房拨算盘总要念叨'三下五去二'。”
马天接过册子轻笑出声,他教的自然是前世的『加减乘除』。
他伸手蘸著茶水在石桌上画起方格,边算边解释:“寻常人用九九歌诀,咱们用横式更简便。比方说三斤黄芪每斤七文,这里就是总数。”
朱元璋瞪大眼睛。
他记得户部报帐时,老尚书颤巍巍拨弄算珠的模样,而这郎中竟蘸著药汁在沙盘写下“3x7=21”!
“若是四百石粮草分二十八车呢?”朱元璋问。
这是上月浙西水患时他亲批的賑灾数目。
朱英思索片刻,眼睛一亮:“先拆二十八成二十加八!”
拿起笔开始算:“20x14=280石,余下120石÷8=15石,该用二十辆车装十四石,八辆车装十五石?”
朱元璋惊呆了!
“这都是马郎中教的?”他问。
“是,需要他记帐啊。”马天摊手。
朱元璋盯著少年飞动的炭笔。
当年太子朱標跟著刘伯温学筹算,也是这般跪坐在东宫砖地上写写画画。
雄英也是这般跟太子学的。
“昨日仁寿堂的帐本。”朱英得意地晃著册子,“三十七味药材共计六百八十四文,我用竖式半盏茶就核完了!”
朱元璋朝著马天大讚:“马郎中,还是个良师。”
……
看了下天色,朱元璋起身告辞。
朱英忙將青布药包系成双耳结,小跑著送到门廊石阶前。
“黄爷爷,这包药要文火煎够三刻钟。”朱英踮脚把药包递到朱元璋掌心,“戌时饮头煎,丑时添半碗温水煨二煎。”
老皇帝布满茧子的拇指抚过绳结,望著少年问:“小郎中,跟著马叔学医,苦不苦?”
朱英摇头,眼底却泛起清亮的光:“我的命都是马叔救的,我得报恩呢,再说,跟著马叔能学本事,如今我能认三百味药材,马叔说我是他见过最灵光的学徒。”
“好孩子。”朱元璋夸讚。
朱英蹲下身替他掸去锦袍下摆的药渣,发顶旋涡隨著动作若隱若现,和皇长孙旋涡分毫不差。
“黄爷爷,我在摸摸额头可还发烫?”少年仰脸。
朱元璋看著那两汪清泉,低头任由他摸。
“黄爷爷慢走,当心台阶。”朱英笑著挥手。
朱元璋也笑著挥手:“懂事的孩子。”
朱英目送朱元璋远去,他感到这个“黄爷爷”很容易让他亲近。
“马叔看!”他指著天际,朝著屋里喊,“北斗星出来了,今夜定有好月色。”
马天的声音传来:“还不来帮忙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