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钧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低头凝思。
许婉清是有个妹妹的,前世她临死时写在自己身边的那句话王世钧不知道念叨过多少遍——小珃,这里很高,能看到姐姐了吗?
原来,她就叫许舒珃。
王世钧只是模糊的记得,由於成分原因,她们姐妹俩都被下放到乡下,而且分隔两地,距离很远。
许舒珃比她小两岁,今年才十六,刚刚够得上下乡的年龄线。
这个年月,十六岁已经算成年了,可搁后世,她也就是个刚读高一的半大丫头。
许婉清父亲离世,母亲不知所踪,小珃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怪不得她把全部的钱都寄给了自己的妹妹,一分一毛都不留,因为世上也只有她能够照顾她了。
真是个称职的姐姐……
王世钧咂了下嘴,对她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王世钧。”
正在这时,刘西良耷拉著脑袋从里面走了出来,拍了拍他,脚步没停,径直往外走去。
“怎么,主任,不是看病吗?”
王世钧有些诧异,连忙跟上去。
“嗐!”
刘西良一直走到门外才止住脚步,回过头訕訕道:“甭提了。
热脸贴冷屁股!
人家看不上咱们这穷乡僻壤里的小医生,说是到市里调好的青霉素去了,叫『大油』什么的。娘的,自己吃肉,汤都不给別人喝。
德行!”
王世钧听得云里雾里,张了张嘴,一脸疑惑。
“算了算了,里面的弯弯绕太多了,別说你,连老子都掺和不进去。”
刘西良有点心灰意冷,事情办不成,也没了交谈的兴致,摆了摆手,扭头走了,“小同志,你忙去吧。
要是还有其他事要办,车子就暂时放在收购站里,让小桃给你看著,丟不了。
走的时候,再过来取。”
王世钧眼睛一亮,想不到这傢伙受了打击,反倒学会替老百姓著想了,当即便道了声谢。
“谢个屁!別放太久。”
刘西良头都没回,径直离开了。
王世钧笑了笑,忙向卫生院走去。
可当他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却满是不忿,不甘心的回头望了望,嘟囔道:“啥玩意儿!
堂堂乡卫生院,竟然要啥没啥!
附子就不说了,连石菖蒲和远志肉都没有。
单有茯苓、生薑管个屁用!我脑抽了买生薑到你们卫生院里买,大爷大妈路边上摆的不都是?”
小声吐槽了一阵儿,他还是一脸苦恼的离开了。
看来这个年月中医药真的被破坏得不轻,要不是针灸实在太过便利,得到国家的大力推广,估计老祖宗留下的珍宝早在那场浩劫中被毁得连渣都不剩了。
记得李可老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下乡的知青,因为帮人藏匿《圆运动的古中医学》一书,还遭了难。直到他在狱中自学考取了中医师,人生才终於有了转机。
王世钧不求成为他那样的医学泰斗,只求在这个时代把中医药在乡村地区发展起来。不要像前世那样,刚进入二十一世纪,十里八乡就连一位懂得中医的大夫都找不到……
想到谢婶儿的期盼,附子、石菖蒲等几味药材迫在眉睫,他就一头扎进了供销社里。
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白铁皮裹成的手电筒。样式很老,通体光溜溜的,却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物件一样,结实耐用。
而后他又来到一位大爷的小摊上买了把小锄头。一看就是小作坊里出来的,模样不是很规整,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用料很足。
估计是祖传的手艺,自个儿搁家里偷偷锻打的。
犹豫了一阵儿,他又去粮油门市部打了二斤大豆油。叔和婶日子艰苦,平日里做饭做菜根本不捨得放油,都是用筷子蘸一下,往里面滴的……
弄得他看到白水煮青菜就心慌,怎么著也得奢侈一回!
又依照惯例给小玉堂买了几颗豆,他才到收购站取回板车,跟小桃告別,回家。
他身高腿长,一口气又走了近半路程,肚子里才开始咕咕叫。
为了赶早集,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吃饭,想著半道上累了再吃。
结果,来的时候给忘了,这个时候是终於撑不住了。
抬头看了看掛在树梢上的太阳,他舔了下乾裂的嘴唇,索性把板车往路边的小林子里挪了挪,扯断几根荒草盖了盖,才一路小跑下到河沟里,撅著屁股狠狠喝了几大口。
这个年月没有打农药的,更没有工业污染,山里头流出来的泉水清冽甘甜,老百姓在田间干活渴了,都是直接喝。
要不是小王庄距离河边太远,村子里怕是连石井都不会打。
又洗了把脸,他才折返回去,把婶子谢培英给他摊的煎饼取出来,一屁股蹲在草丛里,大口吃了起来。
吃了一阵儿,他目光一凝,又被林子里一片野菜给吸引住了,当即便挪了过去,趴在地上抠了抠。
茵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