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提到的就是傻柱。“还记得傻柱吗?你也知道,娄晓娥刚回来的时候不是给他开了个饭店嘛,后来啊,娄晓娥跟傻柱生的那儿子,何晓,回京城上大学了。那孩子仁义,有本事,掏了几十万,把咱们原来住的那个四合院都给买下来了!本想著这下傻柱总算能安享晚年了吧?”
他咂咂嘴,摇了摇头:“可架不住有人吹枕边风啊!秦淮茹那娘们,也不知道给傻柱灌了什么迷魂汤,愣是攛掇著傻柱,把那么大个饭店,转到她儿子棒梗名下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亲儿子何晓给买的院子,他也转给了棒梗!”
许大茂说得绘声绘色:“为这事儿,何晓那孩子没少寒心。后来娄晓娥一看这情况,得,指望不上这糊涂爹了,乾脆带著儿子又回香江去了,听说在那边生意做得更大。现在院里就剩傻柱跟秦淮茹那一大家子。”
他最后下了结论,带著点预言式的口吻:“我瞧著吧,就贾家那娘几个的德行,现在傻柱还能炒菜,还能挣钱,他们是捧著他。等哪天傻柱老了,顛不动大勺了,你看吧,有他受的!到时候怕是连口热乎饭都难嘍!”
方青云静静地听著,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波澜。傻柱这个人,手艺好,人也算仗义,就是这脑子在某些方面,尤其是对待秦淮茹一家的问题上,始终像是缺根弦,容易被人拿捏。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经歷了起落,他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看似宿命般的老路,被贾家牢牢绑住,甚至可能晚景淒凉。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方青云轻轻嘆了口气,没有多做评价。
许大茂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院里其他人的近况。刘光齐顶又升了两级,现在也是主管著厂里的一个部门了,日子平淡;阎解成倒是跟他爹阎埠贵学得精於算计,做了点小买卖,饿不著也发不了大財……这些熟悉的名字和他们的平凡生活,勾勒出一幅与方青云如今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图景,让他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聊了大约十几分钟,方青云抬腕看了看表,带著歉意对许大茂说道:“大茂,今儿真是不凑巧,那边亲家还等著呢,我得先上去了。改天,改天咱们再找时间好好聚聚,把柱子、光齐他们能叫的都叫上,好好敘敘旧!”
许大茂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轻重,连忙说道:“理解理解!你这是大事!快去吧,別让亲家等急了。”
方青云起身,又对许强和小丽点头笑了笑,这才转身,不疾不徐地朝著楼梯口走去。
他刚走出几步,身后就隱约传来许强压低却难掩激动的声音:“舅……舅舅……您这……您这老邻居里,还藏著这么一尊大佛呢?省委书记?!我的天!我妈……以前还老跟我们念叨,说院里就数方家的青云哥读书厉害,將来肯定能当大官……没想到……没想到这官也太大了吧!”
紧接著是许大茂那带著明显炫耀和自豪的、刻意拔高的嗓音,仿佛生怕方青云听不见似的:“那可不!你舅舅我打小就看出来青云不是池中物!当年在院里,我们几个……包括傻柱,那都得听他的!这就叫眼光!你以为呢!”
方青云听著身后隱约传来的对话,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
他收敛心神,迈步上楼,將胡同里的烟火气与老友的唏嘘暂时留在身后,重新变回了那个需要为侄女定亲宴稳住场面、掌控全局的汉东省委书记。两个世界在这一刻交织,又隨著他的脚步缓缓分离。
方青云推开“海棠厅”包间的门,里面原本有些拘谨的谈话声略微一滯,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张建业夫妇、张建国、王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又要站起身。
“坐,都坐,別客气。”方青云脸上带著和煦的笑容,快步走到主位坐下,先是朝著张建业夫妇那边微微頷首,语气带著恰到好处的歉意,“建业同志,秀芬同志,不好意思,刚在楼下碰到一位多年未见的老街坊,多聊了几句,让大家久等了。”
“没有没有!方书记您太客气了!”张建业连忙摆手,脸上堆著受宠若惊的笑容,“您事情多,我们理解的!”
周晓在一旁轻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嗯,说好了,改天再聚。”方青云简单应了一句,隨即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自然地招呼道:“来来来,大家都动筷子吧,菜上了就趁热吃。今天主要是两家孩子的大喜事,我们做长辈的,为他们高兴。”
他这么一说,包间里的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方青山作为方家的男丁,此刻自然要承担起活跃气氛、招待亲家的责任。他笑著拿起桌上的茅台酒,对张建国和王海说道:“建国大哥,王海大哥,今天高兴,咱们哥几个必须喝点!我大哥他待会儿还有公务,今天就由我代表方家,陪二位好好喝几杯!”
张建国和王海赶紧端起酒杯,连声说:“青山兄弟太客气了!我们敬您,敬您!”
方青云也拿起面前的茶杯,示意了一下:“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感谢你们培养出志远这么优秀的孩子,也欢迎你们成为我们方家的亲戚。”他这话说得极为得体,既给了对方面子,也点明了今天的主题。
张家人纷纷举杯,气氛更加融洽了几分。
方青云动了几筷子,品尝了一下丰泽园的招牌菜。他能明显感觉到,虽然方青山在努力调节气氛,但只要他坐在主位上,张家的几位长辈,包括张志远本人,依然显得有些放不开,说话做事都带著小心翼翼,生怕在他面前说错话、做错事。这种无形的压力,他太熟悉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这顿饭大家恐怕都吃不尽兴。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於是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对眾人说道:“建业同志,秀芬同志,各位亲家,我这边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材料需要审阅,就不能久陪了。你们慢慢吃,一定要吃好喝好。青山,这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招待好!”
眾人一听他要走,又纷纷要起身相送。
方青云抬手虚按了一下,阻止了他们:“都坐著,不用送。楚沐已经在楼下等著了。”他说著,站起身,又特意走到方文静和张志远身边,温和地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志远,文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互相体谅,共同进步。”
“谢谢大伯!” “谢谢方书记!” 两个年轻人激动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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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云对周晓和方青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乾脆利落地走出了包间。
门轻轻关上后,包间里安静了一瞬,隨即,仿佛某种紧绷的弦突然鬆弛了下来。张建业长长地舒了口气,下意识地鬆了松领口。王秀芬也感觉后背的肌肉放鬆了不少。
方青山见状,心里明镜似的,他哈哈一笑,再次举起酒杯:“来来来,我大哥走了,咱们更自在点!建国大哥,海大哥,咱们接著喝!今天不醉不归!”
“对,对,喝!青山兄弟,我敬你!”张建国也明显放开了,声音都洪亮了些。
包间里的气氛,在方青云离开后,终於真正变得热烈和轻鬆起来。而方青云,则在下楼后,坐进了等候在门口的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