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你什么意思。”
皇子笑著摇头。
“不，你理解。你刚才说，在一人一票的制度下，1000个清洁工的声音，可以轻易盖过800个精英，是吗？”
“当然。”
“不，完全不是这样。”
陆渊轻轻摇头。
“真实情况是，只需要一个毕业於名校、投身政坛的社会名流，就可以动用他的社会资源和信息优势，先操控媒体，接著轻鬆操控那1000名清洁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了一些小恩小惠而捨弃自身长远利益，献出选票，被卖了，还要替你们数钱。”
“不，这—”
皇子像是被说中痛处，连忙摆手否认。
陆渊继续道：“选票是可以被交易的，莱曼皇子，选民当然也可以被戏耍、矇骗，这是民主政治不得不品的特色。
“差额选票实在算不上什么改良。在一人一票的制度之下，政客们为了儘可能多地拉拢选民，至少还会捏著鼻子，搞一点真正的民生工程；现在可倒好，无论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只需要儘量討好那些掌握大量选票的社会精英。
“这种制度，完美保留了不同党派互相对立，导致行政效率低下的缺点；同时又摒弃了民主制度下群策群力、让底层民眾有发声渠道的优点。
“它本质上不过就是用金钱、人情和权力购买选票而已，是標准的丛林法则。富者恆富，穷者恆穷，只比原始封建制度好一点。
“帝国民主的『超级”之处，恐怕就只在於诚实，把这一切不加掩饰地展现给国民。”
“不不不————”莱曼大摇其头，无法认同对方对祖国的“低毁”。
“所以我都说了，这是因为精英贡献了绝大部分社会价值。这就是世界的残酷真相！
底层不管喜不喜欢都只能接受，真理不会因为人的主观好恶而改变！”
“嗯，那就让我们暂时接受这种精英视角下的观点吧。”
陆渊淡定地说。
“所以这个时候，一个合格的民主政府，就应该公平地选出那些足够有天赋，將来具有成为精英潜力的儿童，为他们提供最好的发展条件，对吧？”
“那是自然，这是整个国家向前发展的根基。”
“好。莱曼皇子应该也知道，这世上有种叫做基因突变的东西。”
“当然。”
“基因突变会產生基因彩票，意味著一对清洁工夫妇，也有可能生出天赋优异的后代。”
莱曼咬牙承认：“是有这种可能。”
“那就让我们延续之前的情景假设，假设那1000名清洁工的社区，向贵国政府请愿，希望提高社区的低龄教育质量，避免天才儿童被埋没这样的请愿，岂不是会被任意一名帝国社会精英轻易否决？”
“不会。”莱曼立刻否认，“我不明白，如果请愿是合理的，精英为什么要否决呢？”
“问得好，我来告诉你。”
陆渊身体前倾，直视看皇子的眼睛。
“听好，因为即便是身份高贵的精英，大部分情况下也只能生出各方面非常普通，同时贪慾和嫉妒心不亚於常人的庸俗后代。他们为了延续家族利益，所制定出的政策，一定具有打压底层的倾向。
“否则皇帝的政绩，与普通人在工作上的贡献，到底是怎么量化对比的？工程师做出一项可以惠及所有公民的工程改进后，是不是也可以得到几亿张选票？答案显然是不能吧？对选票的奖励，本身就偏向那些手中已经有大量选票的人，这是最大的不公平。”
莱曼不承认。
“不，你错了！超级民主帝国的精英，在道德方面也远远超出那些三低民眾。我们能进行严格的自我监督，保证社会制度公平运行。”
“哦是吗？”
草原实在是憋不住了。
“那我要问问了，贵国有多少精英之前是支持对沧源动手的，在第二舰队战败之后，其中有多少需要付出代价？”
“为什么要付出代价？支持战爭，恰恰说明那些精英道德高尚，有一腔爱国热情！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的责任在我莱曼，主战的精英们无需负责！”
“哦哦哦～～”
这时，旁听的所有玩家都发现了皇子的自相矛盾之处。
“怎么了？你们哦个什么劲？”
草原轻笑一声。
“莱曼皇子，你忘了吗？刚刚你自己说的，如果一名帝国公民发表了引起大量关注的言论，之后这一言论被证明是错误的，他就要以百分比扣除大量选票。”
“啊这—”
皇子喉头抖动了一下。
“皇帝敢於发起这场抢夺沧源一號的行动，说明皇族和国会都严重低估了沧源的实力，那么，在行动失利之后，这些帝国社会真正的精英，也会像平时说错话的普通公民一样，受到惩罚吗？”
“不——他们.—”
“按照帝国律法，所有在媒体上表达过沧源无法击败帝国的精英，现在需要被扣除多少选票？”
“不，你听我说———”
“我问你多少？”
皇子沉默许久，之后小声道：“50%到70%，视情节严重程度而定。”
“那你认为，皇帝会允许自已被扣去90亿张选票吗？”
皇子摇头。
显然不可能！
草原：“还有你之前说的，失业在家两年就会失去所有选票，这好像也只对底层生效吧？紈子弟们只要隨便买家小公司，即使每天不去上班，即使公司每年亏损，也不算是失业者，岂不是可以在保住选票的前提下，依靠家產每天吃喝玩乐？你敢说贵国没有这样的人？”
皇子沉重頜首。
有。
我大哥就是！
正事不干一点，每天天酒地，穿著打扮倒是一流。
还因此成为帝国时尚风向標，威望极高，人缘好到一塌糊涂！
陆渊轻嘆一口气。
“所以你看，贵国的制度看似完美无缺，实际上却要靠精英阶层的道德来维持，而后者根本靠不住。制度本身就如同倒置的金字塔，根基不稳，实行起来，必然朝金钱和权力的方向倒塌。”
莱曼哑口无言。
靠！
上套了！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方居然能如此轻鬆地给自己下套，难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才是沧源的指挥官，是吗？！”
陆渊点头。
“恕我直言，我原本以为超级民主帝国会是一个很强大的敌人，但现在看来，你们的社会必然存在巨量隱患，怕是早就千疮百孔，外强中乾。
“在星联之外的宇宙里，帝国，恐怕算不上什么特別强大的势力吧？”
“不，我们很强！真的——”
皇子这话说的，毫无底气。
“哼—我们等著看吧。”
陆渊冷冷回復道，接著转向咸鱼，压低声音。
“今后针对帝国的动作，我看还可以更大胆些，甚至不一定非得局限在星联宙域內。”
“明白~”
“如果—”莱曼还是不服气，“如果帝国哪天完全掌握了基因编辑技术，能隨意提高每一位公民的各项体力和智力属性，彻底排除掉基因彩票带来的不確定性，那这套制度就是有意义的！甚至可以是完美的！”
“哈哈哈哈！”
玩家们听了，都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
“欢迎来到沧源未来科技！”
“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们，已经掌握了这种基因定向编辑技术？”
这个问题提出来后，连皇子本人都觉得好傻！
对方可是沧源，掌握这种灾前技术，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当然咯～所以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是星联第一大独裁势力了？”
玩家们的角色经验，以及日常肝出来的各种功勋、货幣，虽然也不见得完全公平、完全合理，但还是比帝国的这些破选票有意义太多。
“再会，莱曼皇子。”
陆渊点头跟皇子道別，大步回到自己的舰队指挥官套房。
他那套被別人当成vr游戏机的“微服私访器”，也一同搬了进来。
之所以这么急著赶回来，是因为他需要秘密参加一场在璃星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