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张鲁又一次的离开,並且莫名其妙给自己塞了一个夫人后,刘邈终於是静下心来思索自已离开后蜀地的安置和留守问题。
黄忠在受降之后,便一直屯兵於梓潼。
梓潼为蜀地门户,又能隨时支援汉中这块四战之地,故此刘便让黄忠继续待在梓潼附近,即是北忆汉中,又是南镇蜀地。
而且黄忠留在梓潼,还能够摸清汉中以及秦岭南部的地形,对將来谋夺关中也是大有神益。
不过黄忠在得知刘要將自己留在梓潼后,明显是有些惶恐,还亲自上书请求刘。
毕竟谁都知道中原將有大战,黄忠如今正值壮年,乃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如何能忍受自己被困蜀地?
但刘还是不许。
“难道平蜀的功业,还不够让汉升炫耀的吗?”
刘邈又让司马懿给黄忠送去一些礼物。
“功业太重,也不是好事。”
司马懿见到黄忠,委婉的对其做出提醒“陛下如今不肯调用黄老將军,也是为了保护您啊!”
黄忠这才明白过来,便不再继续上书,安心留守梓潼。
与黄忠一样反应的,还有甘寧。
不过相比黄忠,甘寧的牴触情绪明显没有那么大。
一方面,甘寧本就是蜀地人。如今衣锦还乡,怎么也要来一波“处三害”改变乡里邻间对自己的看法。
另一方面,將来的中原之战,主力肯定是骑兵和步卒。
袁绍不可能会来和刘打水战,故此虽然甘寧心有不甘,也知道自己在將来的战事中恐怕难有用武之地。
“兴霸不要气馁。正如朕对汉升说的那般,要他留在梓潼,是要摸清楚秦岭南部的情况,將来好图谋关中。兴霸在成都,也有事情要做。”
甘寧本来颓废的眼神瞬间精神起来!
“陛下所谓何事?”
“南蛮!”
严格来说,刘邈这一次平定的,其实只是成都平原,而不是整个蜀地。
南方的西南夷,之前就不怎么听刘璋的话,如今自然也不可能来听刘邈的话。
但刘邈现在显然没有精力再去深入不毛,只能是留下甘寧,在镇压蜀地残留下的牛鬼蛇神时,
同时保护蜀地百姓,不受南蛮劫掠。
“子远。”
“喏!”
除了黄忠、甘寧外,刘邈另外留下的实权將领便是吴懿。
吴懿如今的身份本就是外戚,留下他也勉强能够制衡甘寧与其他蜀地將领的存在。
毕竟,甘寧的脾气那是相当火爆,一个看不惯,他可是真的杀人!
吴懿之前本来就当惯了小媳妇,是个合格的润滑剂,刘当然是拿来继续去用。
“蜀地的平稳,就靠你了!”
吴懿当然知道刘留他在蜀地是做什么,自然也是点头道:“喏!”
在蜀地留下黄忠、甘寧、吴懿三名彼此互补的將领,应当就可以使得蜀地平定。
而且刘还没把张任给忘掉。
“他能走路了?”
“能。”
“现在呢?还整天觅死觅活的?”
“那倒没有,只是有些不开心。”
回答刘邈的,是有些杀气腾腾的法正。
法正在攻破成都后,第一时间就去祭奠了张松。
而之后的日子里,法正便对整个蜀地展开了疯狂的报復。
好在即便是报復,法正也是按照法律条令去治罪,毕竟都到了豪族的地步,屁股底下不乾净的事多的是,隨便找找总能找到地方弄死对方。
见到法正按规章制度办事,刘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法正之事不再过问。
法正在报復之后,不知是寻求內心安定,还是对张任仍有亏欠,便屡次前往张任家中探望,对张任的情况自然一清二楚。
“既然不再觅死觅活的,就给他找点事情去做。”
“以其为床降中郎將,去到南蛮之地多看看。”
刘邈见法正欲言又止。
“怎么?孝直还有什么话想说?”
“臣觉得,张任心思难定,不该予其兵权—”
对於法正的劝诫,刘却无动於衷,甚至安抚道:“无妨。”
“去到南面看看,他就知道,究竟谁才是敌人!”
“现在蜀地境內和他这样的蜀人不少,现在都以为是朕强吞了蜀地,夺走了许多人的家业“
但等过上几年,只要他们长眼睛,长耳朵,自然能够看出是怎么回事!”
军事上的部署基本完成。
剩下的,却是政务上的安顿刘邈没有忘记,攻打蜀地的主要原因便是让蜀地能够自由贸易,获得蜀地这块巨大的市场。
若是打下了蜀地,却又將其治理的一团糟,明显不是刘邈的初衷。
但刘邈现在看著自己身边这些“歪瓜裂枣”,刘邈总觉得无人可用。
法正眶耻必报,听说在面对昔日举报张松的张肃时,法正直接折磨了张肃三日才让他咽气若是他主政蜀地,蜀地將来早晚会出乱子。
司马懿,嗯—司马懿,至少目前阶段,刘邈觉得还没有用到司马懿的时候。
庞统,也根本不是政务的那块料。
黄权,这是蜀地的代表人物,又是最后让刘邈和平拿下成都的功臣,肯定要进入到大汉的中枢当中作为標杆。
思来想去,刘邈左右都挑不出来这样一个人来。
“陛下,臣愿意举荐一人!”
就在刘犯嘀咕的时候,一道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
是庞统。
“士元要举荐谁?”
“颖川徐庶!徐元直!”
刘邈恍然大悟!
之前刘嫌徐庶、崔钧、石韜、孟建这四人都是书生,所以便丟到荆南歷练。
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四人练级总该也是练到头了。
“士元说的不错,既然如此,便召徐庶四人来蜀地便是。”
在將留守蜀地的配置理顺后,蜀地的科举试卷也已经批改完全。
而排在第一的,又是刘邈的“熟人”。
“费禕?”
“是他。”
黄权也特意提醒刘邈:“此人出自刘璋母族,若是陛下不喜,可以不用。”
“为什么不用?”
刘邈反问黄权,並朝著黄权要来费禕的试卷:“他既然是第一,那就是第一!所谓道者,便是如此。”
黄权將费禕的试卷呈上。
对前面的试题,刘一目十行。
见费禕没有掉入律令科的陷阱,刘便又看向那篇策论。
“有意思!”
刘对费禕的回答做出评价。
“真有意思!公衡!將费禕找来,朕要见他!”
费禕这些时日,就住在自己的族叔费伯仁家中,每日吃喝睡觉一如往常。
费伯仁时常劝阻费禕,最近一段时间就让他去外面居住,不要和费家有染,但却被费禕拒绝。
“费家与刘璋的关係,整个成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难道我现在住在外面,就会有人认为我费禕不是费家的族人吗?”
费伯仁依旧苦口婆心道:“可这毕竟关係到文伟你的仕途!”
费禕则依旧无所谓:“我的才学是足够的。如果陛下不想用我,我就算住到扬雄子云亭处,我也不会得到徵召;如果陛下想要用我,我就算住到刘璋的陵墓前,也依旧会得到重用的!”
就在此时,忽然有禁军来到费氏府中。
费伯仁慌乱的让费禕前去躲藏,但费禕却笑道:“这是我的富贵来了!我为何需要去躲藏呢?
费禕从容不迫的打开房门,听到是天子召见,便立即昂首挺胸的登上了外面的车驾,留下费伯仁还有一眾街坊邻居掉在地上的下巴.
费禕见到刘时,刘正捧著他那试卷。
“你说,袁谭忽然封闭关隘,是为了向他老子袁绍表忠心?”
一上来,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而费禕丝毫没有慌张,反而立即跟上刘的节奏一“然也!”
费禕做出解释:“如今还不到收穫的时候,袁绍、袁谭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南下。袁谭忽然停止贸易,必然不是针对大汉,而是想要將走私贸易一事向袁绍坦白。”
“袁谭不怕他爹弄死他?”
“倘若陛下给的题干无误,那就很明显能够知道,这样大的事情,不可能是袁谭一人完成的。
费禕神情寧静,仿佛是这些事的见证者。
“袁谭如今向袁绍坦白,就是最好的时机,可以令父子之间在战时不再猜疑,专心与大汉的战事。”
“臣虽不知袁谭为何会与大汉贸易,將战马卖到大汉,但想来他身为袁绍长子,却至今未封太子,所求的不过就是储君之位。”
“尔今袁谭背后势力庞大,已经很有可能胁迫到袁绍不敢制衡於他,所以在没有后顾之忧后,
自然是要专注战事,覆灭大汉。”
费禕在没有许多情报之下,竟然就已经將事情猜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让刘欢喜。
不过这並不足以让刘邈单独召见费禕。
关键的,是费禕对之后战事的判断“袁谭此举,或许不仅仅是有恃无恐。”
“更多的,是想要矇骗天下。”
刘念出费禕的策论。
“你为何会这么想?”
“臣素来仰慕陛下,故此常研究陛下的几场战事,以瞻仰陛下英姿。”
谁说天才不懂得人情世故?
刘闻言一乐:“你看出什么来了?”
“在河东之战时,袁谭此人,其实不是有勇无谋之人。”
当初河东之战,但凡袁谭是个莽夫,狠下心来搏一把,都不一定栽那么大个跟头。
如今袁谭忽然封锁关隘,让走私一事被袁绍知道,他难道不知道此事会让天下一堆乐子人吃瓜看戏?
所以费禕做出猜测一“如今袁谭和袁绍之间出了这么大的隔阁,极容易让人以为到时候在战时,关中与河北会分开行动。”
“但有无可能,这是袁谭、袁绍父子两在故意迷惑天下人?其实袁谭在封锁关隘之后,已经率领大军前往河北,与袁绍合军一处,好用一个空虚的关中牵制汉军的兵力?”
袁谭与袁绍之间的“父慈子孝”,確实是让人觉得他两估计很难完全合军一处。
就好像是当初的刘邈和曹操。
虽然都是盟友,却也不免担忧会在彼此后背捅刀子,所以无论是刘邈还是曹操都不敢合军一处。
但袁绍和袁谭不一样。
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父子!
夫妻都床头打架床尾和,人家一起打过仗的父子能有什么隔夜仇?
如今袁谭封锁关隘,是不是,就是在掩饰自己朝河北秘密派军,想要打刘一个出其不意,同时让关中牵扯住刘的部分兵力?
关中这地方,是真正的王霸之地。
刘邈对其,不敢不防,保守也要投入两三万的兵力在南阳,提防袁谭在侧翼的忽然进攻。
毕竟,这事上次袁谭就干过!
若是袁谭决定率兵前往河北,选择完全相信袁绍,从河北出兵,那在南阳的这些兵力就出现了浪费。
打仗,无非就是你骗我,我骗你,然后看谁在局部战场內能够骗出优势,最后发动攻势,以点带面,去完成战役的胜利。
如果袁谭不从关中出兵,再一加一减,毫无疑问,恐怕真的会在將来的主战场创造一些优势出来,提高自己的胜算。
“喷!小狐狸也和老狐狸学坏了!”
刘对费禕的这个猜想相当感兴趣。
而费禕却有些担忧的看向刘邈:“陛下,臣想的,是不是太过天马行空了?”
“一点都不!大胆猜测,小心验证嘛!”
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每多想到一件天马行空的事情,就能在庙算中取得一条思路,刘还巴不得费禕能多猜几条!
“嘿嘿。”
刘看著费禕,眼中儘是欣赏之色。
“会喝酒吗?”
“会一点点。”
“去女间吗?”
“偷,偷偷去过。”
“很好!”
会喝酒,去女间,那將来肯定是一名好官!
刘邈对费禕发出邀请一“想和朕去金陵吗?”
“想!”
费禕的这声回答,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与犹豫!
“好!不愧是科举出来的大才!”
刘邈哈哈大笑:“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与朕回金陵去!”
此次科举,总共有五百余人合格。
不敢说,这五百余人都是正直的好官,或者是都有著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至少,这五百余人对如今大汉的律法还算熟悉,並且有著分辨是非的能力。
这五百人拋洒在蜀地,不求其有多大的成就,但至少能够维持各地官府的运转,成为蜀地一个又一个的齿轮。
同时。
四比一的比例,也让蜀地百姓再次热情起来!
这绝无仅有的入仕比例,怎么不令人疯狂?
此外,那就是此次科举排名第一的费禕也被有心之人扒了出来。
直接入职省台,跟在天子身边!
尤其正如费禕说的那样,整个成都都知道费禕和刘璋总归是有层亲缘关係。
若是在察举制的时候,光是这层关係,费禕就不可能被长官推举,面对给自己惹来麻烦。
但现在,费禕却堂而皇之的跟在天子身边,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天子的公正吗?
以至於,在刘邈確定了要离开蜀地的时候,蜀地百姓也自发前来相送。
已经痊癒的张任,此时就站在即將离去的刘邈身边。
刘扫了一眼张任,却见其神色还是拧巴的很。
“朕承认,朕这一次来蜀地,確实杀了很多人。”
“这些人也是人,他们也有亲属,朋友,家眷——”
“所以朕知道,將来蜀地恨朕的人肯定不少。”
刘邈的语气,认真而又无所谓。
“但是,总归还是爱朕的人更多一些,哈哈!”
刘邈掀开玉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现在道路两旁的百姓,已经不仅仅要用十里长街来形容了。
“朕这人,就喜欢人多欺负人少!所以每次哪边人多,朕就喜欢站在哪边。”
刘邈余光扫过一个抱著自己孩子的中年农户,他正拿著儿子的小手朝刘邈这边打招呼。
“不巧,每一次,这边都是大多数。”
刘邈也朝著对方招手打了声招呼,让对方惊喜的立即又蹦又跳!
而张任此时却长吸一口气:“陛下,臣有惑!”
“讲。”
“难道,有钱便是罪过吗?”
“当然不是,不然朕还有朕身边这些人,现在应该就是罪大恶极了。”
刘邈给出张任答案—
“但是,有钱到不让百姓活,那就是罪过了。”
“道家有个说法,叫做水满则溢。”
“溢出来后,哪怕朕不来收拾他们,他们也迟早挨別人收拾。”
刘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成都“朕知道你接下来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朕也是有钱人,害不害怕將来有朝一日有人来收拾朕?
张任迟疑了一番,却还是认真的点头。
“没错。所以朕生怕这个水满了,只能是一直想办法將杯子给做大,让水千万不要溢出来。”
刘邈见张任目光呆滯,便极为贴心的掏出一本改编后的《道经》交给张任。
“好好学吧你!下次朕见到你的时候,你可別再给朕摆这张苦瓜脸!”
挥挥衣袖,刘邈轻轻的离去,正如轻轻的来,没有从蜀地带走半点財物,反倒是给蜀地留下了许多。
朕也该回去了。
“不然袁绍那老小子怕是都等急眼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