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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他就像一个技术精湛的外科大夫(5k

机缘巧合,巴老因回上海处理私事,得以与许成军同行。也正因如此,许成军沾了光,和巴老一同被安排在舒适的软卧包厢,其他随行工作人员则分散在硬卧车厢。

上车前,一位细心的工作人员特意低声叮嘱许成军:“小许同志,巴老今年七十六了,别看他精神矍铄,但毕竟年事已高,血压有些高,睡眠也不太好,夜里容易惊醒。路上劳烦您多照看着点。”

进了包厢,巴老听见了只言片语,笑着摆手,带着浓重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温和响起:“莫听他们大惊小怪,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一撑,快别忙活了,我们自己来。”

许成军坚持帮巴老将简单的行李安置妥当,此时已是晚上八点。

窗外夜色渐浓,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催人入眠。

许成军虽心潮澎湃,有无数问题想向身旁的文坛巨匠请教,但更怕打扰老人休息,便安静地坐在自己铺位上,没有多言。

却不想,巴老对他倒是饶有兴趣,放好他那副深色边框眼镜,主动开口问道:“刚才你说看过我的书?都看过哪些?”

许成军收敛心神:“巴老,您的《家》、《春》、《秋》激流三部曲是必读的,还有《憩园》、《寒夜》,散文集《随想录》也在拜读。印象最深的是《家》里觉慧的那句‘我是青年,我不是畸人,我不是愚人,我要给自己把幸福争过来’,在我们知青点传抄很广。”

巴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后世已经很少谈起他。

不喜欢他的人说他最大的问题是情感发泄过度,和海明威的“冰山原理”正好相反,所以看似感情真挚热烈,但是不耐看,内涵和境界反而虚浅了。

更有甚者,

会说他是一个自以为身分显贵,而且极力维护权贵的人。

一个极端鄙视底层百姓,而且极力羞辱消谴底层人民的人。

一个一听工农兵登上舞台就脑袋爆炸,歇斯底里大发作的人。

但是在许成军看来巴琻就像一个技术精湛的外科大夫,用精准的手术刀技巧切开患者的病灶,露出里面的肿瘤。

然后,他就静静的看着这些肿瘤,你看着他,他看着你。

你有话想说,想说为什么他不切掉这些肿瘤,然而下一刻你就清晰的意识到,他做不到。

你突然很讨厌他,讨厌他为什么把肿瘤切出来,让自己看到这些肿瘤,但你又意识到,这是你让他做的。

于是面对这样一个大夫,你能做的只有沉默,因为他太精准,太深刻,又太无力了。

了解他的,不愿谈他,不了解他的,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所以讨论他的自然就越来越少了。

而这,也正是一些人愿意看到的,他们希望把他遗忘,最好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不过好在,巴琻还留下了一句话,表达了他的认识:

当你深入了解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时,你会发现,他们的思想配得上他们所受的苦难。

巴老闻言,清癯的脸上露出莞尔的笑容,用手指虚点了点他:“晓琳一直跟我说,你许成军看着稳重,骨子里是个小滑头,我还不全信。现在看你专挑这‘青年’、‘争幸福’的话来说,倒是不得不信了。”

“晓琳姐那是跟我开玩笑呢。”许成军也笑了,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两人就此聊开,从巴老的作品、五四新文学的启蒙精神,聊到“十七年”文艺的成就与曲折,又从左联的往事故人,聊到许成军自己的《红绸》《希望》与《黑键》。

巴老话语平实,但偶尔不经意间的一句点评,或是一个关于文坛旧事的细节,都让原本只凭后世史料和自身创作直觉去理解文学史的许成军,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他虽站在历史长河的下游俯瞰,但其中的许多暗流、漩涡与真正的动力脉络,却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巴老的话里,带着对文学后辈的殷切提点之意。

夜渐深,巴老脸上略显疲态,但在谈话间歇,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成军啊,以后有没有考虑过,到出版社或者作协系统工作?那里更需要你们年轻人的新视野。”

许成军闻言一愣,这个问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抬起头,目光清澈而认真地看向巴老,问出了一个让老人微微一怔的问题:

“巴老,您觉得……未来的中国文学,会如何发展?”

巴老靠在铺位上,目光似乎透过车厢壁,望向了更远的地方,缓缓道:“文学的未来,在于说真话,在于人的觉醒,在于给后来者更广阔的空间去探索。”

许成军深吸一口气,接话道:“如果……如果文学只是停留在过去的框架里打转,只在允许的范围内说有限的真话,那么我认为,不需要到千禧年,中国文学的创造力就可能走向僵化甚至‘绝路’。巴老,我不想那么早被框住。我想……我想试试用我的笔,去闯一闯,看看我们这一代人,能不能为中国文学趟出几条不一样的路来。”

这番话,大胆,甚至有些狂妄。

巴老听完,先是下意识地微微摇头,随即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无奈和理解的苦笑。

他没有批评,也没有赞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拉过毯子盖好。

“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路还长,慢慢走,慢慢看吧。”

车厢里只剩铁轨的节奏声,载着一老一少向北疾驰。

许成军其实没完全理解“路还长”的深意。文学作品的价值本就千人千面,但他至少知道——这位老人的人品,是经得起时代检验的。

在许成军看来,当代作家中最不好名的,当属巴琻。

老实说,他对巴琻的作品并非全盘接受,但巴琻这个人,实在可贵。

他一生真诚无隐,言行一致;淡泊无私,真正的不好名利——这份自制尤为难得。

天下读书人,清高到视金钱如无物者不少,但胸中那段“名心”却最难锄尽。

巴琻不同。

他写作从不为个人求名,每一篇都怀着改变世界、影响人心的初衷。这种淳朴的理想主义,他坚守了一生。

他反对以自己名字建基金会、设文学奖、搞纪念馆。

当代文苑成家者,能坚拒此类殊荣的,大概只有钱锺书与巴琻。

如今的“故居”“纪念馆”,实则都违背了他们本人的意愿。

“鲁郭茅巴老曹”六位宗师中,唯独巴琻没有个人名字命名的文学奖。不是分量不够,而是他立下“死嘱”,绝不允许后人借他之名博取声名。

他与钱锺书还有一共同点——视钱财如敝履。钱杨夫妇捐出所有收入,巴琻更甚。解放后他受任公职,却宣布不领一分薪水,只靠稿费生活。1976年后重新出书,他从第一本书起就放弃全部稿费,用于扶持穷困作者。

据编辑回忆,巴琻不仅不要稿费,连样书都自掏腰包购买,出版社为他冲洗照片,他竟特意从上海寄钱付费。

古今文人,能做到这一步的,还有谁?

或许以当下的文学趣味看,巴琻的作品已不合时宜。但他这样的文人风骨,定是后世难及的。

他活了101岁,一生都是纯粹的好人——正直、热情、善良、无私。

就连文人最常见的风流韵事,他也片叶不沾身。妻子萧珊去世后,他独身三十三载,将她的骨灰置于卧室日夜相伴。

《随想录》之所以能感动一代人,正因读者能感受到:这样一个好人、老实人、纯粹的知识分子,竟也要无端遭受如此磨难——这世道,还不够残酷吗?

同一部《随想录》,换个人写,绝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力量。

巴琻晚年出版文集时,在后记中写道:“我必须用最后的言行,证明我不是欺世盗名的骗子。”

这句话,像含着泪写就的。

特别感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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