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天讪讪道:“温夫人说得极是,我好蠢笨,可话说回来,我若无这般蠢笨,怎有能遇到…遇到您这尊夫人相助。”
温彩裳冷笑一声,懒得接话。说道:“你去备‘水’‘火’‘柴’三物,储备需充足。九窍龙心穴乃自然地穴,风水独特,其内宛若一颗心脏,一颗龙兽心脏,九窍、九室…其内迂回复杂,道路错综。”“你依我所言,在地中挖聚通水、如向心窍通血。再搬柴起火,如向心窍通热。热血流淌,心脏自跳。那主殿便可得见!”
贺问天拍手赞叹:“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夫人请吩咐,我这便吩咐安排。挖渠通水,搬柴起火,再启心脉。”
温彩裳依言布置下去。众兵连夜筹办,日夜不休。一连便过数日,贺问天极尽谄媚,暗下决意:“此女难觅,我纵用尽手段,也需…也需叫她倾心于我。”这数日间尽展风采气度,大献殷勤,许下重诺。
将结交美人视为第一大事,那城中剿诸事,却皆忘之脑后。温彩裳不为所动,但想得那情郎事迹,却不住偶有愁思,偶有喜笑,偶有怨怼…。贺问天样貌英俊,自问不输任何人,见得此景,认为温彩裳渐被打动,更献殷勤。
这日里,诸多部署,皆已完备。贺问天柔声说道:“温夫人,我已照你所言,将事情做完。接下来如何?”
温彩裳说道:“如此这般,便随我来罢。”她闲庭信步,漫步墓藏中。贺问天正衣冠、理长发,风度翩翩持灯笼跟随。
行至一处深坑前,温彩裳说道:“此乃九窍龙心穴心门,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却看贺城主如何取舍了。”
贺问天奇道:“难道还有事情?”温彩裳幽幽说道:“还需最后一步。还请贺城主,派遣百余位可‘胸鼓雷音’的高手,进到心门坑中,齐齐震响胸鼓。此乃最后一步,由此雷音激震心门。龙心宛若活来,主殿很快便显现。”
贺问天不好怀疑,且确实敬仰温彩裳,于是召集兵中高手,行进心门坑中,百人齐整雷音,果见整片区域颤一颤。土壁回缩、挪动…分明是死物,却再暗暗运动。
如此再震数次,土墙、土顶、地面…皆有略微挪移。九窍龙心穴“活”过来了,温彩裳摇头道:“太慢啦,贺城主想必是塑造厉害武道基础的人物。何不展现风采,震一震雷音?”
贺问天听佳人细语,缭绕耳侧,心痒难耐,确想借机讨好温彩裳,趁热打铁,缔结情谊。便朗声道:“哈哈哈,好,问天怎敢扰了佳人美意。我也来助阵!”
他对此处甚熟,虽不知此乃“心门”,却知周遭无甚凶险。便跳进坑洞中,喊道:“众军随我雷音,起震。”胸腔一震,雷音震荡而出。
见温彩裳轻轻鼓掌,更热血沸腾,甚是卖力。随雷音数次震响,九窍龙心穴再被启用。那坑中本无凶险,却随“龙心”活动,又变得危险。好如原本死寂心窍,再次跳动。牵引伴随地脉、地质、地形…诸多改变。
贺问天震得正自起劲,顿见坑洞猛的闭合,如一口将其吞下,坑洞变做内空的石腔。他大惊之余,听到一道女声外面传来,“贺城主,你如侥幸未死,便请去解忧楼看看吧。”
“有一事忘记告知,九窍龙心穴启用,会改变周遭地脉风水。你那解忧楼像是‘扎进心脉的针’,龙心开始跳动,这根针自然难免波及极大。偌大楼阁,恐有倒塌之危。此事未能提前告知,实在抱歉。还望勿怪,你助彩裳完成此节,又与彩裳无甚愁怨,彩裳便不亲手杀你了。”
已轻步离去,身影悠远飘来。
贺问天瞳孔震动,平生险计恶计诡计层出不穷,第一次吃此大亏,被骗得身家半空,心血尽碎,墓藏重宝更可能拱手让人。
一时急血攻心,几欲昏厥。他被包裹石腔中,周旁百余名高手,皆惶恐不安,浑不知如何是好。且随龙心跳动,周遭地质发生剧便,深浅交替、表里互换、墙变成地,地变顶…整个九窍龙心穴变化复杂至极!
这石腔好似朝地中深处挪动。届时深埋地底,焉有命活?
他强撑一口心气,使尽浑身解数,疯狂拍打石壁,打得碎石溅洒,余力便已拍死数十名随行兵士。然石腔仍在深陷,贺问天目眶欲裂,极感无望,自知凭自己手段,实难逃脱此困局。
温彩裳蛇蝎心肠,将他利用尽,焉能放他活路,骗他进坑洞,便已宣判死刑,再难有活路。但偏偏贺问天命不该绝,石腔本该深埋地底,再难得见天日。但机缘巧合,地质持续变动,坑底忽裂开一条缝隙。
贺问天打破缝隙,钻出那石腔。方才运道极好,勉强抱住性命。
他见周遭大变模样,且方才亲身经历地质大变的情形,料知解忧楼已经坍塌,悲愤至极,大骂“贱妇”解恨。虽千恨万恨积蓄心腔,却必需善后解忧楼诸事。这才抽出手来,料理五山剑盟诸事。
后对温彩裳含恨在心,他从未这般惨痛落败。对温彩裳又恨又妒又忌又怕又爱。见五山剑派蠢笨至极,这般信任自己,便怂恿众人,朝内深入,对付温彩裳。
温彩裳心机虽深,却时运不佳,虽利用贺问天再启龙心,打开主脉道路。但却唤起一股“怪音”,震若钟声,能消解武学演化、摒熄内炁…温彩裳从未遇过这等古怪事情,大出所料。惊想:“能叫人内炁消散,武学演化全无之音,我倒第一次听闻。此前所经墓藏机关,再玄再奥,也绝无这等怪事。”
疑是仙音,疑是其他。皆尝试之,却均无用处。她沉咛道:“好不易打开主殿,实是常不俗机缘。但此钟声忽显,为此行横添变数。但相隔十数息才有一震,影响尚能接受,我且再向前探。”
依自身理解,靠近主殿。沿道机关凶辣,温彩裳亦需耗费精神应对,渐被五山剑盟、贺问天等追上。
这时钟声震响甚频。
温彩裳竟颇有些骑虎难下,琢磨:“我倒确未料到这等情形,五山剑盟共有十数位长老,为首五位长老一把年岁,实力倒算不错。此处钟声古怪,震响刹那,武学皆消,他等人数众多,我难免陷入危局。贺问天倒有些能耐,晓得拉拢五山剑盟。早知亲身杀他,却无这诸事。”
她兀自从容,巧避众多追兵。借机关凶险,轻易周旋,杀敌无形中。沿途尚未碰面,诸派、飞龙城便已折损甚重。
但愈朝深入,钟声愈密集。对温彩裳更为不利,温彩裳不住思拟计策,沿道弟子急追,他等亦非蠢笨,等钟声震荡时,再联手打杀。
温彩裳纵无武学演化,纯以剑招招式,杀人亦轻易至极。奈何钟声紧迫,极大掣肘她能耐。忽见一湖心石亭,石亭间有一石琴。便想:“他等人手众多,我孤剑难鸣,便吃亏在此处。若借琴音,以音韵震荡应敌,自可让无人能靠近。但此乃权宜之计。”
她稳坐湖心台,轻抚石琴,白衣飘飘。萧万剑、王纵横、候远德、段一心、胡月月五位为首长老。率领剑盟弟子浩浩汤汤将湖旁包围。
温彩裳笑道:“诸位英雄好雅兴,这般急不可耐,是想听彩裳抚琴弹奏么?”
萧万剑骂道:“妖妇,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如今被我等包围此处。你要施何妖法,最好尽快施展。否则我等一齐杀去,必将你擒抓,回宗审判发落。”
温彩裳镇定说道:“久闻这位萧万剑萧长老大名,闻名不如见面,果真是是非不分,霸道胡为,却偏偏自诩正义的人物。”
此人乃阳山剑派铸剑长老,性情迂腐霸道,自认一生无错。然则性格霸道,纵然有错,亦绝不认可。他判人对错,全只一念之间,无需证据,全以自身主观看法为准。有时没有走眼,确是惩戒凶徒。有时却错杀好人而不自知。
萧万剑怒道:“妖妇,好胆,此处再无陷阱,我且看你如何应对!”脚踏轻功,长剑出鞘,二话不说便杀去。
温彩裳厉芒一闪,轻蔑道:“你这老贼,真当自己一回事么。”手抚琴弦,音韵荡出。音出如剑,直指心口,萧万剑回剑格挡,被震飞回人丛中。满眼惊骇,适才隔空交手,他已知此女厉害非常。
湖山剑派胡月月乃领队长老,龙凤大宴时,胡月月正与各派领队长老商讨联盟诸事,是以未遭险抓。她见萧万剑被凌空震回,已知温彩裳不简单,观察周遭地势,更极感棘手。
湖泊虽不大,却通行不易。唯有一条白玉长道通向亭子,四面皆是湖水。胡月月眼神闪动,待钟声一过,立即长剑出鞘,剑尖拨动湖水,朝温彩裳一指。
水阵阵,猛然掀起狂澜。如倾盆大雨,水珠间尽藏杀意,可洞穿石墙、破人躯体。此乃“平沙落水剑”,她剑招修习圆满,武道演化亦高,甚是厉害凶猛。
温彩裳心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小伎俩,悉数还回。”既弹奏悠缓琴音,那音蕴袅袅绕梁,动听至极,竟将水珠牵引,绕湖盘旋一圈,悉数还回胡月月。
胡月月立时招架。忽听“钟声”一阵,这刹那内炁、武学全消,诸多水珠打来,却无手段抵抗,眼见毙命招式下,叫苦哀嚎。只听“哗啦啦”一声,胡月月衣裳全湿。却未丧命。
原来钟声震响刹那,水珠蕴藏的杀势、武学演化,便也顷刻散尽,变做寻常水珠,焉能伤人?胡月月遭淋倾盆,背脊发凉,再不敢轻易试探。
温彩裳轻抚石琴,掌心却有些颤抖,指尖血液滴淋。
原来此琴琴弦锋锐如宝剑,钟声未震时,她手段奇多,奏响无碍。但钟声一震,那琴弦便刮伤手指。她自不露异样,宁静观察局势。
她轻抚琴弦,指尖伤势渐渐恢复,沉咛:“只需一息,任你帮手再多,亦难近我身……”忽眉头一皱,钟声却似震得更快些许了。沉寂的心脏,因苏醒而逐渐更快跳动。那钟声与此关联甚深,故而在逐渐加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