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柯百岁竟然有种感动的感觉，就像有个人，每天都狠狠揍你一顿，今天只打了你两巴掌，你觉得他是善人，觉得此人不那么讨厌。
柯百岁打了个手势。
助手端来一盘金首饰。
“李兆廷受伤了吗？”
“伤势早已恢复！”
“李兆廷的武功如何？”
“突破天罡榜界限，如果剑魁不是浪翻云，早已成为当世之剑魁。”
“李兆廷一剑破甲几人？”
“八百八十二人！”
“李兆廷来潼关做什么？”
“寻宝。”
“什么宝物值得李兆廷关注？”
“这是他父亲的命令。”
“李南星有什么算计？”
“不知道！”
“李兆廷的妻妾怀孕了？”
“没错！”
“李家藏着多少高手？”
“不知道！”
“李家最强高手是谁？”
“不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雇佣你背刺李兆廷，需要付出多少佣金？”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我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因为代价是我的命，我的命值多少钱，我自己也不清楚。”
“李兆廷真的好厉害，竟然能让你心甘情愿卖命，他给了你什么？”
“尊严！”
江玉燕道：“这个问题，我本不想收你的钱，但你刚刚说过，最后一个问题是询问酬金，你多问了一个问题，从现在开始，每个问题两枚首饰。”
“李兆廷给了你什么尊严？你是李兆廷的丫鬟，说得好听叫做侍妾，说得难听就是玩物，这很有尊严吗？”
“如果我告诉你，我练的内功心法是佛门顶尖心法《神足经》，我的兵刃是东瀛妖刀鬼彻，就算六分半堂总堂主想走老爷的门路，也要贿赂我！
柯百岁，你应该忘记过去。
我不是任人欺凌的小丫鬟。
你可能不知道，在京城黑道，在金陵帮派，如果有人想请老爷相助，我是唯一的信使，这其中的权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这不算尊严，还有什么算是尊严？摆在柜台上的瓶？
别和我说兔死狗烹这种屁话！
被做成菜肴之前，至少让我享受到权力的滋味，而不是任人欺凌。
柯百岁！
不要用过去的眼光看我！
我掌握的资源早就超过你！
如果不是因为咱们合作很愉快，我只需一句话，就能取走你的命。
咱们是合作，是你求我合作！
明白了吗？”
江玉燕眼中闪过凛冽寒芒，眼睛依旧是水汪汪的，妆容是清纯装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颦一笑间，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但语气之狠厉，眼神之冷厉，让柯百岁忍不住颤抖。
此时此刻的江玉燕，既不是狐假虎威的狐狸，也不是仗势欺人的恶犬，而是一匹狼，择人而噬的白狼王！
柯百岁毫不怀疑，如果下句话不能让江玉燕满意，自己必死无疑。
“我想再问一个问题。”
柯百岁缩了缩身子，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像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更像家业破败、沿街乞讨的老乞丐。
江玉燕点了点头，伸手把盘子里的首饰全都拿走：“你可以问了！”
“如果我把自己知道的有关青龙会的情报，全都告诉李兆廷，能不能换取活命机会，去乡下做教书先生。”
“我还以为你想做富家翁。”
“能活着就算是运气，能去乡下做教书先生，需要姑娘大发慈悲。”
“老爷的事，我没资格做主，我只知道他很忌惮青龙会大龙头，谁能提供大龙头的情报，就能得到人情。”
“谢谢！”
“不客气，再见！”
江玉燕转身离开绸缎庄。
饶命？
做什么美梦！
大龙头对你天高地厚之恩，让你这屁本事没有的孤寡老头，做了青龙会大管家，你为了活命出卖大龙头，忘恩负义之辈，有块草席就算是慈悲。
想到此处，江玉燕有些惊讶。
江玉燕绝非良善之辈，对恩义也不怎么在乎，只要能向上爬，什么事情都可以出卖，何曾想过这些事情？
如今只是听到柯百岁想出卖大龙头换取活命，下意识感觉到厌恶。
我这是怎么了？
这算不算改邪归正？
江玉燕自嘲的笑了笑。
这种滋味，真他妈的爽啊！
看着江玉燕的背影渐渐消散，柯百岁眼中闪过寒芒，他知道江玉燕最后说的都是真话，毫无价值的真话。
最有价值的，江玉燕没说出来。
根本不用说。
柯百岁猜到江玉燕想说什么。
这是最让柯百岁感到恐惧的。
贪财，无所谓。
练武，无所谓。
向上爬，无所谓。
野心勃勃，无所谓。
但是，在李兆廷的影响下，江玉燕竟然一点点走出黑暗，不再是不择手段的五步蛇，做事逐步有了底线。
黑化强三倍，洗白弱三分。
这话并不绝对。
甚至可以说是大错特错。
有底线永远强于没底线。
当一个人，从没底线的恶人变得有底线，底线一点点提升，看似变得比以前软弱，实际上坚强了无数倍。
人是群居动物。
没底线的人是孤狼，永远不可能形成有效配合，人数越多，战力越低，因为他们都想把别人当成炮灰，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既想背后一刀捅死别人，同时担心被偷袭，能有几成战力？
有底线的人聚在一起，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人数越多，战力越强，一百个没底线的人和一百个有底线的人，局势不是一百对一百，而是一百对一对一对一对一，永远是一百打一个。
青龙会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三百六十五路分舵，每位舵主都是搞事高手，擅长挑拨离间，略施小计就能让人彻底崩溃，擅长做黄雀。
如果多个分舵联合执行任务，或者龙头联手执行任务，只要敌人有一个比较难缠，十有八九会意外落败。
败的莫名其妙，事后分析这些舵主的行为模式，所有人都是正确的，选择都是合理的，但一群正确、合理组合起来之后，形成一击致命的破绽。
莫说李兆廷、陆小凤、楚留香这种江湖顶尖人物，就算是段玉这种初出茅庐的江湖新秀，也能战胜他们。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这些舵主做出的选择，都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只要能获得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出卖别人，很多时候，青龙会舵主不是死于高手强招，而是死于同僚的背叛，做的越多，破绽越大。
做了这么多年青龙管家，柯百岁比大龙头更了解青龙会的运行模式，知道青龙会最无法弥补的致命破绽。
想到此处，柯百岁头疼欲裂。
见微知著。
青龙会与李兆廷为敌，最终一定会败在李兆廷手中，李兆廷走到哪都能找到朋友，青龙会到处都是敌人。
这该如何是好？
大龙头，你到底在想什么？
柯百岁面色青紫，喉咙腥甜，在助手惊讶的目光中，吐出一口鲜血，紧跟着觉得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助手慌忙去找大夫，顺便把柯百岁刚才的话，完完整整记录下来，通过青龙会特有的传递方式，把情报飞鸽传书给大龙头，请大龙头给出指示。
要不要除掉柯百岁？
除掉柯百岁，谁负责本地分舵？
助手觉得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老家伙，该让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