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想容打起精神,细细吹奏。
自然是比刚才拿来玩闹时更好听了一些。
芷书配合著她的音调节奏,浅浅唱一首採茶曲。
“杯中一缕香,几树嫩芽芳,明前雨后入山去,不怕山高村路长,歌似醉,笑清扬,人在山头雾里忙……”
清新別致的民间小曲,比宫里听惯的乐府辞赋更加灵动。
虽唱功不见得多好,可芷书嗓音清冽,自成韵味,人与歌浑然一体,让皇帝如痴如醉,不由伸手在桌上用指节敲击拍子。
緋晚一个眼神过去。
香宜已经会意,立刻带著婢女们轻快伶俐撤换了酒菜碗碟,换了新碟盏上来,並已打发速度最快的內侍小马子拿了钱跑去膳房,让送新的酒菜过来。
那膳房执事果然不虚言,一两刻钟的工夫,新烹的八碟八碗火速送到了春熙宫。
因有皇帝同宴,菜品规格更胜之前,还送了一坛御用新酒。
乐师也到了。
於是丝竹声声,歌舞妙曼,四人陪著皇帝饮宴作乐,直到三更天。
萧鈺喝醉了。
时辰不早,緋晚劝他回去,让芷书相送。
萧鈺只是摆手:“朕就在这里歇了。”
芷书朝緋晚微笑,没有任何被截了侍寢机会的不满,说笑几句,便和吴想容秋常在一起告辞离开。
酒席撤去,沐浴薰香过后,緋晚陪著皇帝坐在宽阔床榻中,寢衣薄透,耳鬢廝磨。
皇帝喝了酒,清俊而英朗的脸庞微微染红,呼吸间皆是酒酿余香。醉中行事,比往日激烈几分,朦朧睡去之前,緋晚听到他含糊不清地说,“若能日日如今宵畅快多好……”
夜半醒来,外面风声大作,树叶子哗啦啦作响。
纱帐却纹丝不动,想是宫人已在风起时將窗关好了。
屋角有烛火彻夜燃著,帐內光线幽黄,緋晚侧目看见身边男人沉沉睡著,想起他睡前那句话。
日日如今宵畅快?
谁不想呢。
緋晚轻轻一哂。你若不来,我们姐妹几个原是畅快得很。
只是你来了,我们也只好停了自己的畅快,虚情假意哄著你畅快罢了。
她轻手轻脚起身,披衣坐在妆檯前。
未过多久,身后传来皇帝懒怠的声音:“昭卿……晚晚,你为何不睡?”
“嬪妾这就睡。”
緋晚匆匆站起,快步回到榻上,含笑解释,说是去如厕回来睡不著,便坐一会。
“……未想扰了陛下清梦。”
萧鈺惺忪睡眼渐渐清明:“你哭什么?”
“嬪妾没有哭……”
“眼泪还没擦乾净。”
萧鈺坐起,緋晚连忙拿了薄衾披在他身上。
“嬪妾……”
“可是为虞家的信?”萧鈺一脸洞悉。
“陛下怎么知道?!”
緋晚恰到好处惊讶,一脸羞於启齿的难过。
却是她自己安排了宫女在廊下悄悄嚼舌头,被席间更衣的皇帝“意外”听见。
皇帝今晚若是不来,她还没想好怎么不著痕跡地告状呢,这可不是送上门来的么。
她想要的侍郎千金身份,必须要得到!
“陛下见笑了。原是嬪妾自己心里想不开……”緋晚低头,泪珠儿啪嗒落於柔软锦被,洇湿一团,“虞大人对嬪妾很好,隨信还给了嬪妾五百两银票,主僕一场,算是全了情分。”
她柔柔弱弱地开解,皇帝脸色却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