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沈丰南推销香皂的老太太很有经验，一共从沈丰南身边经过了两次，那两个要到沈丰南车上玩的小男孩，也是老太太家的。

老太太第一次从沈丰南身边经过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一件深色的碎偏襟褂子，第二次，却换成了跟沈丰南衣服同样质地的浅色半袖。

还提前让两个小孩借著要上车玩的机会，故意弄脏了沈丰南的衣服。

老太太借著乘凉，跟沈丰南聊天，不但拿著香皂让沈丰南闻香皂的味道，问沈丰南是不是比供销社里的香皂好闻，还让沈丰南对比两个人身上衣裳的顏色，问沈丰南，身上衣服什么时候做的，穿了多久了？

沈丰南说衣裳是半年前做的，平常干活一直穿著，男人出汗多，又没那么仔细，所以衣服显得旧一些。

老太太就说不是这个原因，自己身上的衣裳都穿了三年了，平常又是餵猪餵鸡，又是带孩子的，一直这么穿著，顏色依旧鲜亮，一点不显旧。

沈丰南半年就把衣裳穿成这样，不是因为穿得不仔细，而是因为洗衣服的时候没洗对。以前老太太的衣裳也是这样，稍微顏色浅点的，穿几次就洗不出来了，只能一直穿深色的，夏天穿著热不说，还特別显老。

后来儿子把这个香皂带回来，她一直用这个香皂洗脸洗手，后来家里洗衣粉用完了，懒得去买，就用这个洗了下衣服，原本发黄的衣服，立马鲜亮了起来，跟新的似的，洗完了穿上还不容易脏。

当然，香皂是用来洗手洗脸的，不能总是用来洗衣裳，一些顏色比较浅，用洗衣粉实在洗不出来的，隔三差五用一回就行，包管衣裳多穿几年，一直跟新的一样，还带香味儿。

老太太一边跟沈丰南吹著香皂，还一边说沈丰南面善，长得像她娘家对门一块玩儿大的小哥哥，要不是小哥哥后来去当兵，他们俩就走到一块了。

现在看见沈丰南，就想起那个小哥哥，又跟沈丰南聊得这么好，正好沈丰南这衣裳又需要用香皂洗，就想著送沈丰南一块。

也就是那个特殊的年代，物资匱乏，什么东西都新鲜，但凡再过个几年，她拿著香皂吹嘘洗衣裳洗得好，都会被人笑话。

沈丰南確实是头一回来前进公社，可並不是头一回遇上前进公社的人，前进公社人人卖东西，个个会推销，他也是早有耳闻的，乐呵呵，就跟老太太聊上了。

老太太能说会道，嘴里有著说不完的话题，虽然一直说要送沈丰南香皂，可香皂拿出来，却又一直不给沈丰南，一会儿聊閒天，一会儿夸香皂，一会儿又说这香皂在南方多么多么受欢迎，多么多么难得。

反正绕来绕去，就是绕著想让沈丰南主动掏钱买。

老太太確实比项南嘴皮子好，可沈丰南也比万天明难对付，老太太跟沈丰南聊了自己聊儿子，聊完儿子聊闺女，聊完闺女，接著聊孙子，从没熟的土豆子，聊到北京城的老墙头子，感觉把半辈子的话题都拿出来了，沈丰南眼神才终於有了点变化。

沈丰南的手终於伸进了口袋，可掏出来的却並不是可爱的票票，而是一根以前没见过的弹簧按压原子笔。

然后，就到了沈丰南的表演时间了，各种介绍这种原子笔多么方便耐用，虽然也是南方过来的，可一般跑南方的贩子，真拿不到这么好的货。

有这么一根好用的原子笔，小孩子作业都比以前写得快，字还显得整齐，老师看了喜欢。

老师喜欢孩子的作业，就会喜欢孩子。老师喜欢孩子，孩子就会喜欢老师。孩子喜欢老师，成绩就会提高。

能握著这根笔的手，那是只什么手？绝对不是普通孩子的手，那是未来大学生的手，那是未来科学家的手，那是给人民做出巨大贡献的手。

沈丰南滔滔一通输出，把个老太太说得眼睛都直了，最后用口袋里的两块香皂，换了沈丰南的两根原子笔不说，还问沈丰南什么时候再过来？这样的笔还有没有？她能不能跟沈丰南拿货？

沈丰南当然有了，他这段时间开车送货，各种人接触的多了，手上满满的都是信息，脑子里头全是商机，没多长时间，就把老太太这单生意给谈成了，过几天他会再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就是商人，隨时看到商机，隨便动动嘴皮子，轻轻鬆鬆，就能赚上一笔。

其实，万天明也有这个能力，上辈子，他也这样谈过生意，可这一生，万天明已经决定换个活法了。生意摆在眼前，他也不会去做。

许文良和万天明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其实才走不久。

许文良问沈丰南刚才都干了什么，沈丰南把遇上的事儿都说了，可唯独没有说自己和老太太谈了一笔生意。

许文良看沈丰南真的拿出了香皂，也就没有怀疑，带著他们两个去了公社大院。

前进公社粮食產量不高，可生活条件却並不差，招待餐有四个菜，两荤两素，为了照顾到不同口味，两个菜放了辣椒，两个菜没放辣椒。

也不知道人家放辣椒的那两盘菜怎么炒的，味道超级棒，又香又辣，连万天明这个重生回来的，都觉得头回吃到这个味道，三人直夸他们厨子手艺好。

前进公社这边陪著吃招待餐的是公社主任和一个办事员，饭桌上也没聊太多正事，隨便几句閒天，办事员就也开始推销东西了，搞得许文良十分反感。

不过，许文良就是跟著来送大鹅而已，並不是来交流工作的，这趟差使的主角是万天明，他也不好太多话，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话题往大鹅上面转。

沈丰南的关注点却又格外不同，一直在琢磨盘子里那几段辣椒，后来乾脆直接把辣椒夹起来，吃到了嘴里，辣得他端著搪瓷缸子猛灌水，鼻尖和嘴唇全辣红了，闹得一桌子人直笑。

不光这样，吃完饭，沈丰南还一直缠著办事员，问辣椒是不是当地產的？能不能给他拿一根生的尝尝？还问供销社有没有的卖？

到几人离开前进公社的时候，沈丰南居然真的夸张的拎著五斤干辣椒，要不是身上带的钱不够，他还准备再多买点。

许文良差点以为沈丰南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