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重。
他们默默地让开道路,目光复杂地看著李敬和郭子仪从面前经过。
几乎就在李敬踏入中军大帐,接受医官诊治的同时,一阵低沉而悠长的鸣金之声,穿透凛冽的寒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鐺——鐺——鐺——!”
这声音带著一种疲惫后的解脱,也带著主帅归营后调整战略的信號。
前线,楚军大营之外。
激战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薛克虎忠实地执行著郭子仪“不惜代价,拖住韩兴”的命令,他麾下的唐军如同疯虎般,对著楚军营寨发起了一波又一波几乎不间断的猛烈进攻。
营寨外围早已是尸山血海,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楚军营墙多处破损,又被连夜抢修加固,一些地段甚至反覆易手。
薛克虎本人也是鬚髮戟张,身上添了数道新伤,他挥舞著开山斧,依旧咆哮著督促士兵进攻:
“给老子冲!韩兴那老匹夫快顶不住了!再加把劲!”
然而,楚军大营在韩兴的指挥下,依旧如同磐石般顽强。
他们依託工事,节节抵抗,用箭雨、滚木、礌石甚至火油,一次次打退唐军的衝锋。
薛克虎虽然勇猛,但在韩兴滴水不漏的防守面前,也难以取得决定性突破,战斗陷入了残酷的消耗泥潭。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麾下儿郎的体力和士气,也快要到极限了。
这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一场用生命换时间的血腥表演。
就在他准备再次组织一批敢死队,做最后一次强攻尝试时,那代表著撤退的鸣金声,透过寒风,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薛克虎猛地一顿,手中开山斧停在半空。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侧耳倾听,確认那確实是来自后方大营、代表最高指令的鸣金声,而非楚军的诡计。
紧接著,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唐军大营的方向。
此时,因为双方激战正酣,战场喧囂,后方大营的具体情况看得並不真切。
但薛克虎锐利的目光,还是穿透了瀰漫的烟尘和距离,隱约看到了大营辕门附近,似乎有大队人马回归的动静.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看到了那面代表著李敬的、此刻显得无比珍贵的帅旗,重新出现在了营中!
儘管旗帜可能破损,儘管归来的队伍显得狼狈,但那確確实实是李帅的旗帜!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如释重负的轻鬆,瞬间衝垮了薛克虎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
“停下了!都给老子停下!”
薛克虎用嘶哑的嗓子,发出了雷鸣般的吼声,压过了前方的廝杀声。
正在衝锋的唐军士兵愕然停下,不解地回头望来。
薛克虎脸上露出了自开战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那笑容带著血污,却充满了完成任务后的欣慰。
他高举开山斧,指向后方,声音洪亮地宣布:“儿郎们!不必再打了!李帅——已经被郭將军安然接回大营了!”
“咱们的任务——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