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下人都是使唤多年的,因此大意了,那日与世子密探交谈时,不小心让打杂的奴僕看了去,万万没想到他竟跑去向文守卓告密。”
说完又嘆几口气,可见悔恨之极。
昀笙奇道,那奴僕为何偏偏选了文守卓告密。
梁虔听得老脸一愣,迟迟未开口,一看便知其中有隱情。
果然,迟疑半晌方才吞吞吐吐道:“唉……这原也只是家事,可……说来也是大意,我竟不知道那奴僕在雍州还有房远亲。那远亲家里生得个如似玉的女子,早先我去雍州时,见之……忘情,便几番討要,经歷好一番波折,更在雍州陷落时好心收留她,收入房中。”
他竭力修饰措辞,想顛倒黑白讲得光正些,却难掩其下的齷齪真相。
永昭十年,雍州陷於北狄。
——必然是他见色起意,用尽手段逼迫才將那女子强取豪夺,趁著流民失所之时,收来做了他的不知第几房小妾。
亲眷受尽委屈,那奴僕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信呢?”昀笙问他。
梁虔挽起袖子擦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道:“叫人拦下了,可保不准他何时还会再送,总不能次次都派人去拦吧。”
他总想將要害往告发信上引,好让昀笙与他一同著急,毕竟遭人看见的探子是北狄的,一旦败露大家都別想好过,当中也有几成鱼死网破的威胁意思。
可昀笙不吃他这套,且不说寻常家僕压根分不出探子是哪方派来的,否则文家人也不会一会儿南詔一会儿北狄的犹豫不定,即便知道是南詔派来的又如何?两权交战,边防处向来是必爭之地,明里暗里的往来几乎摆在檯面上,那立於皇座之上的大梁天子怕也没指望过鑠州能有多清静。
昀笙偏偏不急,反朝他笑道:“刺史真沉得住气,先前倒没看出情况这样紧急。”
这一句將梁虔打懵了十成十。
原想趁对方年轻占得先手,却没曾想让她发现关键点,叫梁虔挨打个措手不及。然而事已至此,话还得硬著头皮说下去:
“文守卓那时虽然告发,却並无证据,即便送到长安去我也有从中脱身的法子。”他一咬牙,道出实情,“可现在不同,我写给世子的密信不知所踪,怕也遭人截走了去,只怕要出大事。”
——世子倒是世子,昀笙还有心思看他笑话。就不知道是南詔世子还是北狄世子了。
这人贪婪异常,想两头通吃,却又並无高明的处理手段,最终引火烧身,落得如今的窘迫境界,正適合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也好给他长个教训。
於是昀笙故作思索片刻,提议道:“此事还有转圜余地,刺史莫自乱了阵脚。现下我借宿於参军府上,也可暗中搜寻一番,若能找到那封信,自然问题全解。”
梁虔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忙不迭感激:“如此再好不过,只能依仗贵人解我困境,日后梁虔一定竭力办事,为世子解忧!”
就差没也跪下去给昀笙磕几个响头了。
回参军府的途中昀笙始终在思索。梁虔好拿捏,文守卓却是个硬脾气,软硬不吃,劝是劝不动的,威胁更是起反作用,不知谢砚之能有什么法子。
还有那封与北狄往来的密信,昀笙寻思著,总不能拿去给文守卓看吧。此举无异於火上浇油,怕要將本就焦灼的事態激化得更加矛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