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关於母巢的情报
塔卡林是雪誓者中少有的老兵,今年快四十岁了。
在这个动盪的时代,作为雪誓者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一种奢侈。
而且他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儿子,艾克是他唯一活著的牵掛。
这些足以让他感到幸福。
他们这些雪誓者,现在藏身於雪峰郡北部一个地图上早已被抹去的村落中。
自从去年帝国对雪誓者展开清洗之后,这里成了帝国境內为数不多的残存据点之一。
他们在这里日復一日地等待首领的命令,抓捕那些落单的帝国贵族、骑士,
然后献祭给“寒渊古神”。
而献祭的仪式,並不由他们负责。
那是一名戴著白骨面具、身穿黑羽袍的祭司所执掌的事情。
没人见过他的模样,也没人听过他除了念咒外的声音。
一开始,一切都还算正常。
人少是事实,但士气依旧,起码塔卡林是这么想的。
可最近几天,他开始发现一些不对劲的事情。
首先是赫里克,这个话多到让人嫌烦的年轻战土,忽然变得沉默寡言,整日盯著篝火出神。
他的嘴角总在无意识地动,仿佛在跟谁低语。
然后是乌拉,啊以前啥最爱喝酒的老哥,居然有段时间滴酒未沾了起初塔卡林只是皱皱眉头,觉得这帮人可能是被古神的“低语”影响到了。
直到那天深夜,他自己也开始说梦话了。
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是被儿子艾克叫醒的。
“父亲——你刚刚在说什么,说了好久好久,你还记得吗?”
塔卡林额头冷汗直冒。他怎么可能记得?
更可怕的是,这种梦话在营地里开始蔓延,
许多人都在说无意义的话语。他们说这些的时候眼神是空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出来的。
而他发现营地里的人开始“变了”。
那些过去亲密的兄弟,渐渐变得陌生。
塔卡林看著他们的脸,甚至会冒出一种错觉:“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人吗?”
他低头看了看身旁的艾克,正安静地蜷在毛毯中沉睡著。
但火光照在他脸上,却像是照在一块冰上。没有一丝温度。
火光明明很热,可他却越来越冷。
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像是针尖一点点扎进心头。
他终於意识到,这地方不对劲。
但艾克还没有变,他还有机会。
塔卡林开始准备,他悄悄藏好了几把短刃与乾粮,在地图上反覆琢磨出路。
山谷的后路最难行,却也是最隱蔽的。
但只要能穿过那片冻林,他们就能逃出去,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
那一夜,四周寂静得只剩风声。
塔卡林拉著艾克的手,悄无声息地踏入后谷的荒地。
他们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薄冰上。
可他们没能走远。
追击来的那几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
他们没有呼喊,也没有下令,
只是沉默地跟著,像影子附在背后。
塔卡林回头,认出了那几张脸。
是他並肩作战的战友,是曾经和他喝酒、笑骂、战斗的人。
“布洛?是我啊,是我!塔卡林!”
他喊著,试图让他们清醒。
“希姆!希姆!你醒醒啊!我们是兄弟!”
可他们不说话,只是缓缓靠近,眼中空洞一片。
那一刻,塔卡林真正感到恐惧了。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他们还活著却不再是他们”的莫名恐惧。
他拉著艾克拼命奔逃。
身后的脚步声如附骨之蛆,不快,却从未停歇。
终於在一片川流的河边,他停了下来。
“艾克,”他跪下,握住儿子的肩膀,眼里儘是痛苦,“往南跑,越远越好,別回头。”
艾克睁大眼睛,“父亲?你要干嘛?”
“跑!”塔卡林低吼一声,拔出长刀。
他转身,直面那些熟悉却陌生的身影。
而身后是他要守护的一切。
艾克拼命地跑。
寒风像锈刀一样在耳边切割,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还有身后那沉重而缓慢的砍杀声。
金属与血肉的碰撞。
一声一声,像钟一样敲在心上。
艾克不敢回头。
没有雪,天空却冷得像要裂开。
地面冻得坚硬,每一次脚步都带著刺骨的震颤。
他的靴子早已裂开,脚底麻木,却仍然奔跑。父亲喊他的声音还在耳边迴响。
“艾克往南跑!別回头!”
他没回头,不敢回头。
只是一直跑,带著父亲的短剑和那块冰冷的徽章,像抱著全部的世界往黑夜尽头逃去。
直到腿再也抬不起来。
直到身后的声音,终於停了。
他蜷缩在一块冻石后面,躲进风里,躲进寂静中。
他一开始试图忍住颤抖,后来连睁眼都变得艰难。
那晚很冷。
是风从骨头里刮出来的冷。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梦里父亲站在火光前,影子很长很长,几乎將整个山谷吞没。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风停了。
他抱著徽章和短剑,像是还在守著什么未竟的誓言。
脸色苍白,唇边泛青,却不惊惧,不恐慌。
只是安静地·留在了那个再也没有人的清晨。
北境短暂的夏季已经悄然溜走,清晨的风又带回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