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披著狼皮大擎,走在使者身侧,脚步稳重。
“今晚留下用个饭?”他语气温和而诚恳,“我们这儿没什么好酒,但熏鱼和魔兽肉,都还有些风味。雪狼肋骨,你应该没尝过。”
听见这番话,使者拂了拂肩上的披风,笑了笑,像是很受用路易斯这个姿態,却仍摇了摇头。
“我还要赶赴下一位普封之地。”他语调轻鬆,却带著一丝官场中的分寸感,“在北境,可不止你一人立了战功。”
“那我就不强留了。”路易斯点头,没有勉强。
他回头一招手,一名骑士便搬出一个沉沉的大箱子,搁在雪地上,箱盖开启间,金光隱隱。
並无什么繁复的宝石雕饰,只有一袋袋厚实的金幣整整齐齐堆叠,简单易懂。
“些许北境特產,不成敬意。”路易斯坦然说道,语气谦和得体。
使者一警,有些震惊北境的贵族贿赂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但他点了点头,表示十分满意。
“代我向陛下问安。”路易斯又低声说道。
“我会的。”使者答道,翻身上马,利落如初。
雪中的马车很快驶入风雪,轮辙碾过积雪,渐渐远去。
路易斯静静站在原地,未急著返回。
风卷过他的披风,撩起发梢,他望著那辆马车远去的方向,眼中並无过多留恋。
清晨的霜戟城尚未完全甦醒晨雾从白塔顶端的雕栏滑落,像羽毛般轻盈地洒入庭园。
房里,一束雪茉莉在新一轮阳光的召唤下缓缓绽放,洁白而脆弱。
艾米丽站在房中央,穿著一袭灰蓝色的晨衣,长发挽起,袖口沾著一丝清露。
她低头看著那一簇绽放得近乎倔强的雪茉莉,像是在想著什么心事。
指尖轻抚过瓣,她的目光却早已不在上,而飘得极远。
几天前父亲埃德蒙的话语,仍在耳畔迴响。
他的语气不是命令,甚至带点玩笑的口气。
但她知道,这一种无可置疑的陈述,理所当然得仿佛她的一生都早已规划妥帖,只需按图索驥。
艾米丽当然知道贵族女子需要承担的责任,可心中却泛起难以平息的波澜。
她不是软弱的玻璃瓶,不会被轻易安放在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被父亲亲手摆上的。
“路易斯·卡尔文,”她低声念出那个名字,带著几分怀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是传闻中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英雄?
还是某个靠机缘巧合,被北境战爭推上高位的贵族?
她不愿仅靠耳边的讚誉去构建未来的画像。
她要亲眼去看、去听、去判断,这个將来可能与她並肩共度一生的男人,是否值得她的一生付出。
“诺拉。”她唤道。
门外很快传来回应,一个身著灰裙的女僕轻步走进房,语气恭敬:“小姐?”
“我打算出一趟远门。”艾米丽眼神平静,但唇角却带著一丝倔强,“这次的『奇妙之行”,我们稍微绕点远路。”
诺拉微微一愜,奇妙之行是她们偷偷出门的暗號。
她立刻猜出来艾米丽的想法:“小姐是要————-前往赤潮领?”
“嘘。”艾米丽竖起一根指头,“这件事除了你,不准告诉任何人。我要亲自去看看,他是什么人,不是听人讲,也不是听父亲夸。”
诺拉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安排马车和行装。”
“衣服要朴素些,我可不想一路上被认出来。”艾米丽转身走出房,指尖仍残留雪茉莉的清香。
她走过白石迴廊时回头看了一眼,晨雾已散,光芒正洒在城堡的斜檐上,像是在为她点燃一段未知的旅程。
夜幕低垂,霜戟城的灯火自高塔一路亮起。
火炉边,埃德蒙公爵静坐在长桌一侧,银器轻碰瓷盘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今日食欲不振,只让人送来一碗热汤与几片麵包。
一名满头银髮的老僕靠近时,步伐放得极轻。
“小姐今晨离城,隨身仅带贴身侍女诺拉,沿南道方向离去。”老僕低声说道,“需不需要属下派人追回?”
“她终於忍不住了啊—”埃德蒙公爵轻声道,语气中不见怒,反倒像是早已预料笑道:“让她去吧,她若不亲眼看见,就不会心甘。”
埃德蒙转头,对身旁一直静立的近身骑士吩咐道:“让维克多去,暗中护送,別惊动她。”
维克多是一个有著超凡骑士实力的护卫,值得信赖。
骑士立刻应声:“遵命。”
火炉中的木柴“啪”地一响,火光微盛,映出公爵眉眼间罕见的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