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好消息,依旧不能帮奥丽芙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依然垂著头,丧著气,始终没能注意到有个女人跟了她一路。
不过马上,这女人就要说话了,那沙哑的嗓音著实把奥丽芙嚇得不轻:
“呀!小姑娘,快来这边,我这儿有好吃的呢!”
——小姑娘?
奥丽芙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谁是小姑娘?是在说我吗?怎么敢的?
你你你,你晓不晓得,圣都里最有钱的那批凡人!都得尊敬地称呼我为“大”、“阁下”!,就凭我是魔!
奥丽芙恶狠狠地抬起头,想要看看究竞是哪个粗鲁无礼的凡人,居然敢用如此轻蔑的称呼来指代她?
只一眼,她的视线便锁定在了不远处那个正衝著她傻笑的可疑女人身上。
那女人衣衫打著补丁,髮丝显得凌乱,肤色被日光暴晒的暗沉,分明就是个挣扎在生活底层的、过惯了苦日子的贫穷女子。
啊啊,这样的凡俗女子,怎么可以直视我的尊容,放肆地將我上下打量了一遍,並且还敢胆大包天地露出那种像是在可怜我的表情?!
奥丽芙感觉自己的胸膛快要炸裂了。她不许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被那满是怜悯的眼神击垮碾碎。
她猛地站起身,想著该用怎样恶毒的语言,让这个女人明白什么叫做阶级之別,可那脏兮兮的女人动作明显比她要快。
在奥丽芙组织好语言之前,这女人就已抱著一块用粗麻布包裹著的某样东西,快步躥到了她的面前。
打开一看,麻布里居然塞著两块烟燻的龙肉乾。
呜咕!
儘管龙肉不香,但奥丽芙的肚子还是不爭气地叫了起来。
可恶!可恶!明明刚才在那几个魔女面前,它还很爭气地保持著沉默!怎么这会儿在一个凡人面前,竟变得如此没用了!
不行!身为魔女,我绝不可接受凡人的施捨!
—但如果她有求於我,这事儿就得另当別论。
凡人求助於强大的魔女,並献上贡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肯定有求於我!
奥丽芙咽下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包肉乾。
“说、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快呀,快说呀,没什么好犹豫的。只要不是拜託我去干掉你的仇人,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奥丽芙焦急地等待著对方提出请求,只要对方开了口,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將这块肉乾视为交易的价码。
然而,令奥丽芙感到难以忍受的是,女人並没有说出任何请求。
她只是又往前凑了一步,身上那股混杂著沙土、汗水和某种长久劳作后留下的气味,让奥丽芙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女人的脸上依然掛著那种傻乎乎的、近乎於痴傻的笑容,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奥丽芙消瘦的脸颊和尖尖的下巴上,眼神里满是疼惜。
“吃呀,快吃。”她的声音沙哑,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仿佛在哄骗一个不肯吃药的孩子,“你太瘦了,风吹就要倒了。得多吃点,吃了肉,才有力气。”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那只粗糙得如同树皮的手,似乎想要抚摸奥丽芙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因为某种敬畏而停顿,最后只是笨拙地指了指奥丽芙手里的肉乾。
“吃,快吃。”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没有丝毫杂质,倒是显得愚蠢。
瞬间,奥丽芙的脸涨得通红,一股比飢饿更强烈的羞辱感瞬间衝上头顶。
她必须要告诉这女人,她不需要这种施捨“天啊,父神在上,母神在上!瞧我那女人又做了什么傻事!”
忽然,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发疯似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忙不上责备自己的妻子,男人立刻转向奥丽芙,以一种卑躬屈膝的姿態向她道歉:
“尊贵的魔女阁下!请您宽恕我愚昧的妻子!原谅她冒犯了您!请您听我说,她—
我妻子的心智已被悲痛所吞噬,不再完整,求您勿要怪罪。”
啊?什么意思?
不明所以的奥丽芙当场愣住,看似冷冰冰的態度让男人更加心惊胆战。
他焦急地继续解释,先是说起沙漠之主引发的那场大洪水是如何淹没了他的村庄,令无数人葬身鱼腹,接著又说起洪水后骇人听闻的大饥荒,是怎样残酷地用飢饿和虚弱夺走了他们孩子尚且幼小的生命。
说罢,男人又侧头看了一眼被当他挡在身后的女人。女人依然在挣扎,嘴里发出低沉的声响:“她太瘦了——得吃点——”
“別再闹了!”男人低吼一声,隨即又换上一副討好的面孔,衝著奥丽芙的脚尖笑了笑。
见奥丽芙没有怪罪,男人终於鬆了口气,拉著还在喃喃自语的妻子,转身,跟蹌著走远。
女人回头望了好几眼,似乎是在催促奥丽芙把肉乾好好吃掉。
奥丽芙呆立在原地,没有动。她低头看著手中的龙肉乾,像是捧著两块滚烫的巨石。
而她尚不知道的是,当晚夜深的时候,这位向她赔罪的男人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找到了阿斯让,问阿斯让能不能再分给他一块龙肉乾?他自己可以忍受挨饿,但他不忍心再看他的女人挨了。
於是隔天,阿斯让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奥丽芙,问她是否“贪污”了两块专门慰劳劳工的龙肉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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