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说,他在南阳郡三十六县,都有类似的安排?
再联想到去岁那些突然出现在南阳郡,开春后又突然消失的流民,刘进顿时有一种不好的猜想。
“博望县长陈弟,与他们可有勾结?”
“那倒是没有·-那老儿说,林之一认为陈弟非本地人,不会为本地人著想。但他是朝廷命官,也不能拒绝。就让他坐在那县长的位子上,只要他不乱来就好。”
架空县长,安插人手。
越想,就越不对劲。
刘进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任务介绍的前缀。
之所以发布任务,是因为南阳郡將有大乱—
造反?
刘进想了想,扭头问道:“陈弟此人,可能信任?”
“应该可以!”
杜延年想了想,沉声道:“他是潁川陈氏族人。而陈氏,是潁川望族之一,没道理乱来。”
“把那份简书给他,再给他一个小小的提醒如果他足够聪明,应该能看出一些什么·—识趣的话,便是大功一件。
不识趣,便让他家破人亡。”
“喏!”
傅介子突然道:!“那口刀,是他从酈国人酈其王手里购来。
酈其王是酈国铸剑大师,颇有名气。这个酈其王,如今就在丹水县的三户亭定居。”
“想办法联繫张翁,徵辟酈其王。”
“喏!”
刘进点点头,看了看天色。
马上就到寅时了。
“撤退!”
他当下挥手,转身往后院走去。
从后院来,从后院走。
雨已经小了,得儘快赶回草料场,而后出城。
回到草料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六人休整了片刻,便套上了马车。
傅介子和杜延年赶车,出了草料场。
刘进四人,则坐在车上。
“好点没有?”
刘进突然问道。
霍禹抬起头,看了一眼赶车的傅介子,脸色依旧苍白。
“这傢伙,是个屠夫吗?”
“喂,我听见了。”
刘进闻听,忍不住笑了。
他轻声道:“非是我等凶残,而是身在局中,不得已为之。介子可能手段粗暴了一些,但不如此,如何得来口供?你没去过廷尉狱,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刑讯。
等回去长安,让丙吉教你一教,你便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凶残。”
“可这样好吗?
看著霍禹那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刘进笑了笑,没有回答。
好不好,得你自己去判断。
刘进相信,以霍禹的聪明,一定能转过这个弯儿来。
城门,已经开启。
当马车抵达城门口时,门伯把他们拦下。
“昨夜进城时没来得及询问,你——有点面生啊。
“小人是夕阴亭的人,平日里不怎么进城,故而材官老爷面生。”
“这几个人是谁?”
“昨日亭长说了,我等是夕阴亭的人,不是苦力。说让我们在城里找人过去装卸。”
“你们夕阴亭,真母婢之事多。”
门伯也懒得询问,便挥了挥手,放马车出城。
杜延年笑著挥了挥手,不紧不慢的驭车,缓缓驶出城门。
天光大亮。
陈弟从榻上起来。
一夜好睡,让他感觉颇为舒適。
仲乘死了,他好像一下子变得自在了。
缠在身上的咖锁,也隨之烟消云散。
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仲乘虽然死了,但仲氏犹在。
仲家那老东西还活著,他和林之一林太守的关係密切。
而仲家还有两头老虎,始终都是威胁。
得想办法,干掉仲家才行。
仲家不除,则他想要在博望大展拳脚,便是笑话。
而黄县丞目前表示愿意合作,可他终究是南阳人。
一旦那黄县丞在和本地乡绅联合起来,他这个县长依旧不好做。
但没关係,一步一步来就是!
陈弟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情大好。
他悠哉悠哉的吃著早饭,哪知道家人却突然跑进来传信:仲家老太公被人给杀了!
“什么?”
陈弟大吃一惊。
他当然想灭掉仲家。
但不是这个时候.——
前日刚死了仲乘,如今又死了仲柔。
这要追究起来,怕他这个县长,也有些承受不起。
“隨我前去查看。”
陈弟连忙穿好了官服,带著人匆匆走出县衙。
正准备上车,却听到有人喊叫道:“陈县君留步。”
陈弟停下来,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衣著朴素的中年人,手里拿著一个包裹,向他走来。
有差役上前想要阻拦。
却被陈弟拦下来。
他因为是外乡人,倍受本地人的排斥。
如此,他更要表现出亲民姿態,与本地人交好。
现在,可是关键时期。
“唤本县何事?”
他面带和煦笑容,温言问道。
那中年人战战兢兢,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了陈弟。
“草民是城外三水村的王其,今日有事进城,不想在路上遇到草料场的老爷,与了我二十钱,让我把这个包裹送与县君。”
草料场?
那是户曹门下所属,与我有何关係?
户曹,可从来都不曾与他有过交集陈弟本不想接过来。
但突然灵光一闪,笑著道:“既是草料场的人,想必有事与本县知晓,
本县收下了。,
他接过包裹,转身就上了车。
“去仲家。”
陈弟吩附一声之后,便打开了包裹。
只见,包裹里有一卷简书,一封帛书,还有一块金牌。
陈弟愣了一下,拿起金牌。
他的手,突然一颤。
那金牌正面,写著司隶二字。
而背面,则是两行字:司隶校尉,皇权特许。
司隶校尉?
陈弟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处生出,顺著后脊梁骨,直窜头顶。
他知道司隶校尉。
那是皇太孙所辖机构。
可司隶校尉所辖,是京师七郡,怎么会———
他连忙拿起帛书,只见上面写著:秘查县衙差役。
秘查差役?
什么意思?
陈弟眉头微微一,把那捲简书打开。
一目十行,飞快扫过了简书上的內容。
一丝惊惧,油然而生。
不是吧!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可如果不是,何以司隶校尉会出现?
不对,这是仲家的简书——
难道说,仲家.·
陈弟的手,颤抖起来。
他再次拿起帛书,把上面那六个字,反反覆覆,復復返返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额头不知不觉,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办?
陈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博望,离开南阳郡。
这里,將成为是非之地。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面司隶校尉的金牌上时,眸光闪烁。
他想了很多。
想到了具忱:想到了杀死具成功一家的阳大侠—慢著,那阳大侠叫什么来著?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了看著那面金牌,好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富贵来了!
这泼天的富贵,要来了!
他本是陈家一个普通子弟,能够被察举,是他倾尽家財换来。
回颖川?
別开玩笑了!
回去了作甚?
他早已家徒四壁,回去陈家,也是被人耻笑而已。
怎比得眼前这泼天富贵来的实在··
查!
死了都得查!
陈弟的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那死鬼具忱倒是好命,居然有如此缘法。
不过,你的缘法,而今归我了!
感谢具公!
“县长,仲府到了。”
车外,传来了家僕的声音。
而车里的陈弟,已经没了先前的恐惧。
他收好简书和金牌,撩起车帘,面色沉肃走下来。
把包裹紧紧在手里,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带本县进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