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著你的虎豹营骑,去平舆,而后去南阳。”
“孙儿,遵旨。”
“朕与你持节,掌虎符,执斧鉞之权,代朕行走十三州,算是为祖父履行少年时的梦想。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和天下英豪试剑。朕,与你便宜之权,遇事可先斩后奏。”
“啊?”
刘进闻听,张大了嘴巴。
这,算是钦差?
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把我赶出长安?
对於汉帝的决定,刘进颇有些不解。
但汉帝既然说出了口,那就说明,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但是,以刘进目前所处的位置,暂时看不清楚汉帝的真实意图。
真只是让刘进去代他实现梦想?
开玩笑!
汉帝又不是那种热血青年。
他所作所为,定有深意。
“那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暂时让刘德执掌。你不在长安时,刘德便暂代司隶校尉。你回来时,便仍是司隶校尉。还有,朕与你一年时间,与朕把绣衣使者,彻底拿下来。”
“喏!”
刘进眼珠子一转,似有所悟。
他还不清楚汉帝究竟要做什么。
但他却知道一点,汉帝要对江充动手了。
“进,你不生气吗?”
“生气?”
汉帝笑道:“绣衣,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你可知,若你接掌了绣衣,日后想要从汝父手中继任皇位,怕是会有很多人反对。”
“这事啊,等我从大人手里接过皇位,已是一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反对我的人,怕到了那个时候,应该都已经不在世了吧。”
刘进笑的很自然。
却让汉帝的眼中,异彩闪烁。
他明白了刘进的意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有如此魄力,才能坐稳皇位。
“如此,就这么说定了。”
汉帝脸上笑容隱去,沉声道:“这几日在家里准备一下,三日之后启程。”
“遵旨!
刘进和汉帝,在井干楼里聊了很久。
从英豪,聊到了理想,从理想,聊到了开疆扩土,从开疆扩土,又聊起了人生大事。
刘进临走时,汉帝突然问了他一句。
“进,我看你对东瀛岛极有兴趣,何也?『
刘进沉默了片刻,决定如实回答。
“祖父,那东瀛岛上,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
“什么?”
“黄金,还有白银。”
汉帝,眸光一闪。
“所以你想要如何?”
“孙儿想拿下整个朝鲜,而后自朝鲜,暗中资助不弥部落,令其掌控九州岛。而后由九州岛为跳板,进入本州岛,一路北伐,彻底拿下东瀛岛,將之纳入汉室江山。”
“所以——”
“孙儿需要找善於水战者。”
“可有人选?”
“尚未找到·—·——-之前曾有人与孙儿推荐了按道侯。
但后来孙儿考虑一下,按道侯年事已高,怕是难以承受水上顛簸,需另谋他入。
“去请教你四叔。”
“四叔?”
“他上个月已返回广陵郡。別小看了他,你四叔虽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但在广陵郡,却著实打了几次漂亮的水战。他手底下,说不定有你需要的人。你若是求教,他定然不吝指点。”
“孙儿受教!”
刘进,退出井干楼。
他倒是没想到,刘胥居然有丰富的水战经验。
可惜他已经返回广陵,要不然天亮之后,他就会前去拜访。
就这样,回到家中之后,刘进就开始著手准备。
翌日,张千秋前来。
那是个年过四旬,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年人。
刘进与他交谈了一个下午,便確定了此人確有真才实学。
只可惜,在歷史上他没有发挥的机会。
汉帝年迈,特別是在发布了轮胎罪己詔之后,对於政事便不再勤勉。
到汉昭帝刘弗陵时,又因为刘弗陵登基时尚年幼,朝政几乎是被四位辅政大臣一手掌控,也未能得到发掘。真正出现在史书里,是在汉宣帝时期,將之詔復家。
只可惜那个时候,张千秋已近七十岁,更没有施展才华的空间。
刘进在和张千秋交谈过后,便把他留在了身边。
他四十一。
正是风华正茂,机智成熟的年纪。
他为刘进分析了目前的状况。
其实,刘进有点尷尬。
汉帝,仍雄心不灭。
太子虽地位稳固,却在短期之內,难以继位。
他还要等!
连太子都得等著,那么作为皇太孙的刘进,也得继续等。
所以,刘进要先建立功业。
而后在朝堂上,拥有话语权。
也唯有如此,当太子登基时,刘进才能稳固地位。
张千秋以太子为例子,与刘进说了很多太子再过去这些年来,所犯下的错误。
没错,董仲舒提出了独尊儒术,废百家的建议。
可事实上,汉帝压根就不care他的建议。
汉帝只是借用儒术的皮,而內里还是法家的一套理论。
所谓外儒內法。
可太子呢,却只看到了汉帝好像在提升儒的地位,却没有发现,儒並未占居大统。
於是便急匆匆拋弃了法家的学说,一心投入儒家学派。
如此,和汉帝便產生了理念上的衝突。
“那张先生的意思,是要我接手儒家理论?”
张千秋却笑著摇了摇头。
“儒也好,法也罢,都只是手段,求的是政通令和,天下太平。陛下之所以提升儒的地位,不是他理论有多好,而是一种需求。他需要用儒的理论,让天下人遵守仁效之说。而后又用法家理论,对儒进行制约,以达到一种平衡的效果。
没有儒,会有黄老。
没有黄老,会有名家——·—
儒,並非不可取代。要用他的理论来教化百姓,提升百姓的道德,但同时也要用法,来压制儒的发展,不可使其一家独大。而太子的选择,恰恰就违背了这一点。”
说穿了,三个字:帝王术。
儒也好,法也罢,甚至诸子百家学说,乃至后世这个主义,那个理论,说到底都是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工具。
哪有什么持续的伟大?
也许刚开始的確如此,但之后便只有利益。
刘进好列也是受过痘印薰陶过的人。
张千秋一说,他就明白了。
他要做的,是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寻找一种平衡的办法。
三日后,刘进离开了长安。
李姝和王翁须,都哭哭啼啼,有点无法接受。
特別是李姝,再有四个月就要生產了。
王翁须大概要晚两个月。
刘进使出了浑身解数,向二女保证,一定会在她们生產前赶回长安,才算是让她们平静下来。
隨后,他带著杜延年、王翁孺和张千秋,直奔奉明。
在奉明停留了五日。
与七部司马设计了接下来的训练內容。
虎豹营骑隨行,但训练不能停止。
从奉明到平舆的路上,他们將迎来一段毕生难忘的训练。
五日之后,汉帝命人送来节杖、虎符和斧鉞,责令刘进立刻开拔。
次日,虎豹营骑三千兵马,浩浩荡荡离开了军营,朝雒阳行进。
两日后,刘进抵达阳。
在雒阳进行了短暂休整之后,再次开拔。
原本,一切都很平静。
哪怕是刘进前往平舆巡视,也没有引起朝堂上太大的关注。
可是,就在刘进从阳开拔当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从长安传来。
年仅三岁的汉帝幼子刘弗陵,因感染风寒,於桂宫。
三岁的刘弗陵病故,对於文武百官而言,只是一个很平常,很普通的消息。
因为刘弗陵的年纪太小了。
之前,有传闻说,汉帝对他极为宠爱,甚至因为他,对太子產生了废立之心。
可並没有人当真。
甚至,见过刘弗陵的人很少。
哪怕是刘进,对刘弗陵的印象,也只是白白胖胖的瓷娃娃而已。
可现在,刘弗陵死了。
继汉宣帝之后,昭宣之治的另一位主角,也將在歷史的长河之中消失。
刘进得到消息之后,呆愣了很久。
他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庆幸。
他,离开了长安。
离开了那个到处都是漩涡的是非之地。
病故?
刘进不太相信。
给刘进的感觉,汉帝似乎有点不想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下去,於是快刀斩乱麻。
之前,就有风声说,刘弗陵感染了风寒。
但当时刘进並未在意。
如今细思,怕这一切都是汉帝提前埋下的伏笔。
刘弗陵死了。
下一个,是谁?
赵夫人?
还是江充?
亦或者,是河间王刘庆?
刘进不太確定。
但他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汉帝,果真如史书中所记载的那样,心狠手辣,杀戈果断。
原以为,巫蛊风云將要再起。
但现在看来,江充的作为,並未使太子身陷漩涡之中,而是把他自己,推向无尽深渊。
“主公,该动身了!”
冯奉世催马来到了刘进身边,低声提醒道。
刘进收回了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展顏笑道:“子明,你说咱们此次去平舆,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个,末將怕是不好揣测。“
“呵呵呵,我觉得,一定会很有意思。”
他一带韁绳。
跨下赤兔马,马打盘旋,在原地打了个转。
身后,十三朝古都在黎明曙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雄壮。
与长安相比,雒阳小了些,也破旧了些。
但刘进有一种直觉,未来他和阳的故事,怕未必会比长安少。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又將会遭遇什么故事呢?
有趣!
刘进有一种说不出的轻鬆感受。
他一催下马,大声道:“子明,咱们比试一下,看谁的马快。”
赤兔,长嘶。
疾驰而去。
冯奉世在后面大声喊道:“主公,你要赖!”
笑声,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