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他把刘进当成打家劫舍的游侠儿了。
刘进只看著他。
片刻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两贯铜钱,放在摊子上。
“立刻去司隶校尉,找书佐霍禹,让他立刻带人过来。'
说著话,他又从袋子里取出一块令牌。
“別想给我糊弄了事,一香的功夫,司隶校尉不至,我便让你进司隶狱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贩本是个强项的模样。
可是在看清楚那令牌背面的司隶二字之后,顿时变了脸。
“小人是飞毛腿,这就去喊人。”
刘进指著他道:“別想通知李爽,我只需一道命令,便可查遍你祖宗十八代。”
“小人不敢!”
司隶校尉啊——
他是真不敢。
司隶校尉最近一段时间疯狂扫街,气焰之囂张,无人不知。
而且,长安的百姓都知道了,司隶校尉是皇长孙,是平舆候。
他手里,还有一支虎豹营骑!
便是那些游侠几儿,听闻司隶校尉之名,也一个个会变了脸色。
得罪司隶校尉,死路一条!
他不过是卖浆水的小贩,又怎敢得罪对方?
看样子,李爽完了!
小贩不敢怠慢,撒丫子就走。
刘进则坐在摊子上的小案旁边,慢悠悠喝著梨浆。
片刻后,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从摊子前走过。
他看到刘进,突然停下脚步。
想了想,转身来到摊子前,做出一副路过的模样,问道:“狗登呢?我买点浆水。“
“他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了。”
刘进隨口回了一句。
哪知那人闻听之后,却转身就走。
刘进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忙长身而起。
“慢著!”
那人闻听,非但不听,反而加速。
同时高声喊道:“檀何,有危险,速走!“
他不喊檀何二字,刘进或许不会追他。
可檀何二字一出口,刘进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扭头一看,见炉子上一个正在烧製浆水的陶罐,於是手臂一转,蛇剑从袖中滑出,落入掌心。
用剑鞘挑在陶罐之上,一用力。
陶罐挥洒著浆水飞出,啪的一声,正砸在那人的后脑上。
滚烫的浆水洒了一头,那人惨叫一声,便一头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与此同时,李爽家中的门,打开了。
一个手持蛇头木杖的男子从里面衝出来,正是刚才买浆水的人。
他正好看见那人倒地,於是转身纵身跃出篱笆墙,撒腿就跑。
“檀何,休走!”
刘进已经可以確定,那人的身份。
也不犹豫,撒腿就追。
檀何的速度很快,但刘进也不慢。
他接收了自愈词条之后,虽只隔了一夜,就能感觉到,身体好像確实比之前好了很多。
檀何越跑越快,刘进有点追不上了。
心中一急,手中蛇剑掷出。
檀何觉察到了危险,手中的木杖反手劈出,把蛇剑砸落在地。
可也就是他这一停顿,刘进已经追上来了。
檀何脸上露出狞之色,抬手捂住了蛇头杖的蛇头,仓螂一声,拔出一口刀来。
他刚转过身准备迎击刘进,却不想刘进突然屈膝,双腿好像跪行一样,
的就滑到了他身前。双手环抱住檀何的腰,猛然起身一个俯衝,砰的一下子把檀何摔在地上。
刘进连使了两股力气,把檀何摔在地上之后,趁著他手中的蛇首刀脱手,一手贴在檀何的手臂上,顺势一扭,膝盖顺势撞击在他的胳膊肘上,只听咔一声,把檀何的隔壁断。
骨头茬子刺破了他的衣服,裸露在寒风里。
那檀何惨叫连连,甚至顾不得那地上的蛇首刀,一只手捂著胳膊在地上翻滚不停。
刘进,也缓缓起身。
“司隶校尉,皇权特许,无关人员走开。』
最近一段时间,长安流行一句话。
司隶校尉,皇权特许。
其中的含义,更被无数人知晓。
当刘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围观者立刻往后退。
而这时候,霍禹带著一队人马,匆匆赶来。
“卑职拜见平舆候,卑职来晚,还请君侯恕罪。”
“此人,乃胡巫,拿下。”
刘进指著檀何,厉声说道。
此时,檀何头上的包头巾已经脱落了,露出一个光头来。
刘进正要让人去把李爽抓住,哪知他刚一转身,就听霍禹惊声喊叫道:“你吃了什么,吐出来!”
檀何那只完好的手,从怀中摸出一粒黑丸,吞入口中。
霍禹立刻上前想要阻止,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黑丸入腹之后,檀何露出挣狞笑容,厉声道:“平舆候,我在九泉下等著你!”
说完,一口黑血喷出,便气绝身亡。
刘进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不是胡巫吗?
怎么他妈的是个死士!
也是之前抓捕胡巫时產生的错觉。
那些胡巫也不是没有抵抗的,但却没有这种死士的出现。
基本上看情况不妙,都立刻停止抵抗,束手就擒。
刘进没想到·—·
可越如此,刘进就越警惕。
踏马的死士都出现了,也就说明,胡巫有大问题“霍禹,立刻回去,告知杜延年他们,让他们重审胡巫——-—-彼其母婢之,那些胡巫之中,是否还有死士存在?给我严查,一个一个的严查,我要知道他们祖宗八代。”
“喏!”
霍禹刚失了手,心中正在自责。
闻听刘进吩咐,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刘进则命人把昏迷之中的李爽拿下。
“检查他的身体,包括他嘴里,都仔细检查——---衣服扒光,换一身衣服带回去。”
说完,他转身往李爽的住处走去。
“封锁这个院子,给我仔仔细细检查。”
“喏!”
刘进推开院门,迈步准备进入。
“平舆候且慢!”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谁?”
刘进转身,怒声喝问。
却见一个身著黑袍,外面罩著一件披衣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年纪看上去三四十岁,衣著很朴素。
但脚下一双官靴,却暴露了他的身份。
相貌·——·
有点普通。
属於那种丟到人群里,便找不到的模样。
身高近八尺,体型有点臃肿,肥胖。
頜下一缕长髯,圆乎乎的胖脸,自有一股气派。
狄阁老?
刘进险些產生了错觉。
这人,长得有点像后世扮演狄仁杰狄阁老的梁胖胖。
“下官黄霸,拜见君侯。”
“你,是黄霸?”
刘进有点惊讶。
他苦思冥想的司隶校尉长史,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
“下官,正是黄霸。”
黄霸微微一笑,气度很是平和。
“你什么时候到的长安?”
“哈,今早刚到·——-来这边吃一顿孙记羊肉。这些年一直在外,想这口已经很久了。在阳,却吃不得孙记这般正宗的味道。本想著吃完便去找君侯报到。
未曾想..“
“那你唤我何故?”
“下官见君侯似有怒气攻心,怕是难以平和勘查,產生疏漏。若君侯信得过下官,可否让下官代君侯勘查?此乃下官的本职,相信一定可以与君侯一个交代。”
“你要勘查?”
“正是!”
左看右看,怎么看都长得好像梁胖胖的黄霸。
是否也如狄阁老那般?
“那便与黄长史勘查。”
刘进说著,退后一步,让出路来。
“所有人听从黄长史差遣,不得懈怠。”
他是皇长孙,是平舆候,是司隶校尉。
但不代表,他有破案的能力。
他可以胡思乱想,却没有剥丝抽茧的本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
刘进一直很相信这一点,所以便同意了黄霸。
他也想看看,黄霸是否如沈武、杜延年说的那样神奇。
“多谢君侯!”
黄霸抱拳一揖,笑道:“若君侯不嫌弃,可以去试一试孙记的羊肉,
味道確实好。”
“好,便试一试黄长史的口味。”
刘进,转身往那羊肉的铺子走去。
“找两块木板,插在这里,无关人员过此线,视为同案。”
黄霸见刘进离开,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他先让人把院子周围封锁起来,而后循著院子转了两圈之后,在迈步走了进去。
羊肉的味道,一般般。
胜在食材新鲜,用的是关中黑羊。
没有放太多的佐料,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味道。
吃的是一个真味。
有点清淡,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感觉和后世的水盆相比,各有风味。
可是,我更想吃烩麵!
刘进也是有点饿了,很快便吃了一碗,
从铺子里出来,恰逢黄霸从李爽的房间里出来。
“我们路上说。”
见黄霸想要说话,刘进摆了摆手。
“里面,还需要封锁吗?”
“不用了,没甚线索。”
“让里长通报长安县,房子先扣下来,等案子查清楚之后再说。”
“喏!”
霍禹回去了,陈毋疾过来了。
他带了一辆马车,刘进邀请黄霸一起,
黄霸,也不客气,跟著刘进上了车。
“君侯,要知道什么?”
“哦,我想知道,长史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处暗桩-—---室內设有密室。密室里没什么发现,有很多骨头应该是用来藏人的地方。嗯,不过已经空閒了几日。从房间的陈设来看,主人收入不菲。家具很陈旧,但衣物很新。我看到了些许標记,应该是从东市的李家衣铺购买。
主人的生活习惯,很谨慎。
虽然刻意掩饰,但能够看出,他很有钱。
还有,往来的人不多,但有几个人应该是常客,甚至可能是他的首领。
对方很注重仪表,所以使用的物品,是专门收藏起来。而且,地位不低,身份也很高。”
“是江充!”
“阿?”
刘进扭头,看著黄霸。
“黄长史,我之所以知你姓名,是赖沈武和我魔下杜延年两人推荐。他二人都是自视甚高的人,却对你的能力,非常推崇。所以,我请你前来,是希望你能成为司隶校尉中,能够掌控全局的人。现阶段,司隶校尉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
“江充?”
黄霸果然聪明。
他想了想,沉声道:“想来非江充一人。”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是。”
“有趣!”
黄霸忍不住笑了。
他的反应,让刘进感到有些困惑。
江充,绣衣啊!
他竟然———·
“不瞒君侯,我对江充极为不满。不知君候可知魏郡之乱?”
“这个—”
“此天汉二年的事情,魏郡当时有人举报,说魏郡的宋氏谋逆作乱。当时陛下信以为真,命时任绣衣左史的王贺王翁孺前去平乱。但王贺到了魏郡后,发现並无叛乱之事。只是宋家勾结了当地的盗匪,为家中输送利益而已。王贺便处置了宋家。”
王贺?
我前世曾有个朋友名叫王贺。
可惜,后来失联了—····
“你接著说。”
“原本此案到此结束,可江充却说,王贺办案不严,
於是陛下再次命江充复查,他到了魏郡之后,大开杀戒,以至於近万人被杀-—----他还与陛下报告,说王贺可能与反贼有关联。以至於王翁孺被罢了官.”
“此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王翁孺,於下官有提携之恩。我曾问他,为何不依照陛下之意严查呢?”
“他怎么说?”
“王翁孺说,他只求心安。平乱,固然能功劳卓著,却要万人性命换取。他可以杀人,却不能滥杀无辜。他虽然罢了官,但他问心无愧,只可惜了那些无辜。”
黄霸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
“从那之后,下官便牢记王翁孺的话,求心安耳。
但江充·
一巧言令色之子手,霸对他非常不满。”
“王翁孺安在?”
“自然安在,不过年过五旬,所以不甚露面了。』
“尚能饭否?”
“哈哈,那是——.—“”
黄霸突然闭上了嘴巴。
他反应过来,尚能饭否不是说王翁孺能不能吃饭,而是问他还能不能做事。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不至於吧,我只是隨口一说。
刘进看了黄霸一眼,道:“黄长史,司隶校尉辖京畿七郡之地,监察百官,搜捕胡巫-———-但监察百官才是重中之重。我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清楚,
需要长者协助。
当然,我也不会听你一言便要启用他,
我会调查一下,若王翁孺真如你所说那样,我会徵辟此人,为我司隶校尉再填一从事。”
“下官以为,王翁孺若知君侯有意用他,他会健步如飞。“
“哈哈哈!”
刘进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以前总觉得,招揽人才很容易。
可真的坐上了司隶校尉的位子之后,他才知道,很难。
之前还觉得郭广意他们是要蹭他的流量。
但后来他才知道,没有郭孟儒吕破胡和刘德他们这些人的协助,司隶校尉哪有那么容易就活动起来?
王翁孺,很好!
年纪够,能做事。
最重要的,他曾为绣衣左史,属於非常重要的职务。
司隶校尉在某种程度上,和绣衣有重合。
他更需要王翁孺这种专业人土。
“对了,王翁孺之子,好像在太学求学。”
“叫什么名字?”
“年初时,王翁孺与我书信里说过,他儿子王禁在太学学律法。”
律法?
刘进眉头一。
杜延年学法律的,黄霸精通法律。
这样下去,於司隶校尉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未央宫,仓池。
汉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果真如此说吗?”
“殿下对大鸿臚极为不满,言日月所照,江海所至,皆为汉土。老臣得报之后,也忍不住热血沸腾了一下呢。”
“所以,他对海外之事也有了解?”
“这却不甚清楚,但看得出来,殿下对东瀛岛情有独钟,似乎有意把东瀛纳入治下。”
“那东瀛岛,有何特殊,令他有如此想?”
郭摇了摇头。
“却不甚清楚。
按照大鸿臚所奏,东瀛岛不过一蛮荒之地,岛上也都是蛮荒之人,没有什么特別之处。但殿下却认为,东瀛岛那些化外之民,会做白眼狼——-—-哦,
老臣也不清楚,白眼狼是什么意思。但殿下倒是与那蛮夷邸丞了一个任务,
让他弄清楚东瀛岛所有的信息。”
汉帝闻听,眉深思,
大鸿臚已经送来奏疏,认为邪马台是一个最佳选择。
但根据郭的情报,他最爱的孙子,似乎不认同这么一个观点。
本来,汉帝已经决定,赐邪马台以『倭』”之名,认可邪马台人在东瀛岛的地位。
可现在看起来,其中定有一些不为他所知的事情。
否则,刘进不会做如此反应。
更不会拉拢那个什么『不弥』部落。
“不弥要归附与汉家吗?”
“正是。”
“他们情况如何?”
“这个,大鸿臚那边没有奏疏,老臣已经派人,前去了解不弥的状况。”
汉帝想了想,便拿定了主意。
“驳回大鸿臚之奏疏,告诉魏不害,朕要知道东瀛岛的所有信息,暂留邪马台、狗奴部落於京,等待参加年底的大典。另外,不弥部落使者,可提升至与邪马台等部落同等待遇。
至於赐名之事,暂且推后。
郭,你说是要赐名倭国,还是唤作倭郡,哪个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