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陌生的提夫林。”
果然,不需要他开口,身旁的人自然会给出反应。
是珀西,他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个年轻的提夫林身上有一种十分亲近的怪异感。
左轮弹槽转动的清脆声,高德能感觉有风吹来。
同时在他的视线里,珀西是那么的耀眼。
在完全黑色的世界中,其他人都是影影绰绰,而珀西身上却缠绕著数不尽的白色锁链。
当然,他知道那是反过来的,其实是黑色,只是因为他的视力受损,所以看见的是这种成像。
“我——我不是坏人。”
“孩子,没有人会把我是坏蛋写在脸上。”
“够了,珀西,他还是个孩子,他身上还有伤。”
短暂的沉默过后,高德听到身旁树枝被踩踏发出的声音。
“过来吧孩子,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各种嘈杂的声音过后,那个陌生人,从珀西的口吻来看是个提夫林,才道了一声谢谢。
当他看到高德时,却神色大变。
“是你!”
高德拼命的搜寻自己记忆,想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找一个匹配对象。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有找到,他认识的提夫林真不多。
毕竟这个种族在大城市就是被排挤打压的对象,他能接触到的基本都属於混出水平。
大部分提夫林都巴不得跟自己的种族切割,一旦他们上位之后,只有极少数提夫林会回去照顾自己的族人。
並非不想,只是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当你无法逆著环境去做事的时候,你最好顺著环境,这就是提夫林在人生路上领悟出来的至上真理。
“你上次说的—原来都是真的吗?那本书—那本书真的.”
书?提夫林?
再配合这个声音,高德好像想起来他是谁了。
那个被他捡了凯尔本黑杖笔记本的提天林。
他记得当时自己还提醒他,早点把自己手里那本书丟了,那是魔鬼用来骗人的把戏。
从刚才他的话来看,很显然他没有听。
不过也是,谁会信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呢?
“跟我说说吧。”
高德的声音很是平静,却又让人十分信服。
提夫林男孩抽嘻著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那天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它告诉我,如果想要学习到更多的魔法知识,就打开我家的地窖,那里会有一个答案。”
提夫林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城市居民,从事於行会,是一名抄写员。
他的任务就是每天为一名法师老爷抄写各种资料以及一些简单的法术记录。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父亲甚至依靠自己的天赋,学会了几手戏法,从而跃升为一名法师学徒。
他的工资也从每月5枚银幣,上涨到每天一枚银幣。
“后来,他被处以火刑,理由是试图召唤邪魔。”
提夫林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
“但其实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真正召唤恶魔的,是我的母亲。”
原来他的母亲,因为年轻时的无知,加入了一个教会。
並且最终以出卖情报为生。
而情报输送方向则是安姆。
包括城市內的士兵布防,人口流动,以及一些贵族的边,都可以换取报酬。
甚至到了后面,她的精神出现问题,每天都幻想著,召唤一位恶魔並与它交尾,诞下一名命定之子。
“我父亲是为了掩护我的母亲,因为他们从小就认识,但他不知道的是,母亲对於他的死並不遗憾,甚至还有些开心,因为没人能阻止她了。”
说到后面,他的哭声开始放大,一旁的简正安著慰他。
“那本书是母亲留下的,在我打开地窖后它它”
少年给高德说了一个故事,或者说他这段时间的亲身经歷。
那是一场噩梦,一场至今都在追他的噩梦。
这本书之前他看的时候,上面蒙绕的魔力並不多,按理来说不应该產生少年说的那样。
“上面每天都会出现一个新的故事,每当一个故事出现就会伴隨著一条生命的离去。
他是这么说的。
第一个死者是他的母亲,那个邪教徒以她梦寐以求的死法离开这个世界。
留给他唯有辱骂以及沉重的负债。
母亲在父亲死后,因为滥用药物而瘫痪在床上。
虽然他对两人都没什么感情,毕竟作为一个怪胎,父亲虽然把他当儿子,但並没有什么亲情。
母亲,如果那个女人可以称得上是母亲的话,对他更是无尽的羞辱。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恶魔,而是一个混血的杂种。
他目睹著那个女人在床上,被注入了酸液而死。
死之前皮肤都溃烂了,但他还是看见那一抹满足的笑容。
“第二个故事是我的朋友,他那天晚上去给外婆送鸡蛋,我听到半路传来的声响,等我抵达时,留下的只有一具穿著他衣服的稻草人。”
“你没试过將这本书摧毁吗?”
珀西忽然开口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一幕他好像在哪见过,但记忆乱的他文確实想不起来。
“我怎么可能没试过!”
提夫林少年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个调。
“我把它放进火里烧,放到水里泡,用小刀戳,甚至是丟到野兽的窝里,可都没有用!第二天起床它一定会出现在我的床头!”
“別紧张孩子,放鬆。”
在高德的视野里,这个过来的人身上,確实携带了一个魔力源。
並且与他第一次看见的那本不同,这本书现在在他眼里就跟个大灯泡一样。
有更高阶的魔鬼介入了,这是高德的第一个想法。
但隨后却是疑惑。
为什么会有人看上这个提夫林?他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吗?
“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的话就像是山间流淌的清泉,涌入提夫林的內心,降低著他高高筑起的心防。
“佐德。”
“好的佐德,你身上还有什么异常吗?”
“有、有的!”
高德本来只是顺口问一句,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真有。
“其实故事在我身上早就应验了,只是我並没有死去。”
“方便让我看看吗?”
那本书什么情况高德不得而知,但魔鬼这东西,在它们酝酿成大乱以前,还是直接掐灭苗头的好。
他从腰后拿出书籍,上面因为他的奔跑而留下汗渍,但又迅速风乾,递给了高德。
那上面的扭曲魔力是如此的强大,刚一接触高德就能感觉到那传来的语。
这就是那本他看见的魔鬼之书。
失去视力的他只能伸手在上面抚摸著。
他是错的,父亲自己都办不到的事,凭什么让我做到?』
黑暗中,高德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凯因斯就是个屁,凭什么他是王子而我却是一只下水道的老鼠?
“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王!所有人都该跪伏在我的脚下!权力!財富!美色!力量!!!!
万般言语,从高德的心中一闪而过,甚至在那之后他都不太能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点意思。”
高德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这个习惯,是你吗?诱惑者霍嘉兹。
作为恶名远望的魔鬼,霍嘉兹属於在主位面甚至有相关传记记载。
那些传承多年的学者会把它每次出现造成的破坏都记录在案,並且进行分析。
在炼狱语中,诱惑者的意思等同於地狱主宰。
从这个外號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魔鬼有多么猖狂。
那疯狂的吃语没有动摇高德分毫,这应该是这本书自带的能力。
通过吃语来测试你的內心,或者让你產生动摇,为后续做出准备。
打开书本,里面已经有三页记载了文字,用的是晦涩且复杂的炼狱语。
这种文字优美得简直就像是艺术品,有些甚至乾脆是如同纹一样。
这些都是魔鬼为了在契约上动手脚弄出来的小技巧。
只是简单的纹,里面可能包含了数十甚至上百条款。
比如最终解释权这种东西。
每一页都写著一个故事。
灾厄寓言集·猩红婚约,翻开第一页的內容便是如此。
高德並无法看见上面的文字,但文字的內容却仿佛被烙印入他的脑海。
这是一种诅咒,只要接触就无法逃离。
艾林是一位爱美的女孩,但愚味的她並不知道,她信奉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风雨交加的夜晚,她选择用硫磺与酸液召唤她所爱戴的“神明”。
一位俊美的男士出现在祭坛中一一她的床。
双方在交的过程中,“男士”逐渐融化,她的惨叫化作欢愉的圣歌,她的皮肤如同蜡烛般滴落,最终只剩下一副莹白骨甲。
少年躲在门外,看著那摊黄色的软泥逐渐將母亲吞噬,沉默无语唯有颤抖的双腿以及地上那摊水渍仿佛在诉说什么。
第二页一一锈镰的摇篮曲。
暮色穿过麦田准备去看望外婆的科尔並不知道,在他的背后,一尊稻草人不断变换著位置。
每当他的视线离开稻草人时,稻草人便会凭空消失,最终出现在他的前方。
很快,警觉的年轻人发现了这个异常,联想到今天从好友那听来的恐怖故事后,他的脚步逐渐开始加速。
最后变成狂奔,手里那准备带给外婆的鸡蛋掉了两颗他都没心思去关注,
可不论他怎么跑,这片麦田仿佛永远走不到头。
当他再度回头时,发现稻草人这一次出现在他的正前方。
名为佐德的少年循著声音找去,留下的唯有穿著好友衣服的稻草人。
那衣服下不再是木头,而是白骨,胸前还掛著好友母亲缝製的护身符,隨著风不断撞击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想再这样了—求求你,救救我吧!”
第三页一一妄之书的脐带。
佐德是一名父母健全的孤儿,他渴望成为一名施法者,那样可以解决掉他身上那夸张的负债。
在打开家里的地窖后,他发现了一个被尘封的恐怖故事。
他的母亲似乎並不是一位普通的妇女,而是一名邪教徒。
在他的父亲离世之后,这位母亲陷入了癲狂,最终可怜的孩子目睹了母亲的离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命运才刚刚开始后面的文字高德还没来得及查看,便发现自己竟然恢復了视野。
只是位置却发生了变化,此时的他位於一间地窖前。
手已经按在门把上,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拉开。
“砰一一高德直接关上了地窖的大门,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被拽入了当时佐德所在的回忆。
不管是幻想还是什么,他都不可能顺著书。
很显然那本书已经被一名高阶的魔鬼施加了魔法,大概率是那位名为佐德的少年被人看中了。
虽然刚才还没来得及询问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高德能猜测到,他身上一定有什么让魔鬼可以拉下面子的东西。
要知道,每个魔鬼的年终kpi都是独立的,绝大部分领导並不会与手下抢夺业绩。
主要是不需要一一前提是你的业绩不会好到他看得上。
例如:【这下面签我名字就好】
隨著地窖的铁门关闭,高德面前忽然发生了变化。
紫色的雾气不知道何时瀰漫到自之所及。
所有的东西都被蒙上一层异色,但这无法掩盖下面那些血跡,以及遗骸被粉碎后留下的痕跡。
如梦似幻中又多出来几分诡异。
“你的母亲害你这么惨,打开它,你的困难就都消失了。”
脑海中的声音又开始,但这一次不同,它是直接在高德耳边响起。
他侧脸看去,四周是一间普通的木屋,地上没有铺设地板,房间的作用似乎只是围起来防止这处地窖被人发现。
“你不生气吗?那些人用牛粪往你脸上涂抹的时候,那种耻辱你忘记了吗!”
高德完全没有理会那个声音,他只是低头搜寻著什么。
“你父亲被火焰吞噬的时候,你可曾听见,他骨头的悲鸣?那些焦黑的指节在柱子上留下的抓痕不是懺悔一—是『冤屈』”
隨著话音刚落,他指尖一缕幽蓝色的火苗冒出,紧接著忽然放大,火焰覆盖到了他全身。
那种痛苦是如此的真实,以至於高德差点就信了。
不过他依旧没有理会。
这本书,附加的应该是触发类型的法术。
换句话说,正主不在。
对方明显没想到,佐德竟然会把书拿出来给高德。
大多数被魔鬼或者某些恶神盯上的人,都拥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会对周围的事物十分敏感,警惕家人,堤防朋友。
不会把那个载体拿出来给其他人,不管那个载体是断剑,书籍,一枚戒指还是什么东西,他们都会本能的拒绝分享。
但高德却让对方拿出来分享,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找到你了!”
高德试图掀开地板,但此时他的力气却好像完全消失,那两块薄薄的木板竟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砰!”
掀不开,那就拆开好了。
脚的力量远大於手,只是因为不够灵活。
在他猛力践踏下,木板发出一声声悲鸣,最终带著一声清脆的嘎吱响塌陷进去。
犹如蠕虫的黑乎乎能量在木板下方。
似乎是因为高德没有理会让那道声音变得烦躁。
“你不想要让那些欺负你的人后悔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那些点火的人都闻到自已脂肪燃烧的香甜味一一不!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后知后觉,仿佛才发现高德的动作。
四周忽然变得扭曲,带著一阵阵涟漪。
瘦长的鬼影猛然从暗地里朝他扑来,可回应它的,是高德回头一笑。
“啪—”
就像捏生一样,他毫不犹豫捏碎了手里的蠕虫。
四周犹如玻璃碎裂一样,崩成无数碎片。
高德感觉脚下一空,再度回过神来人已经背靠著树了。
“大人?大人!”
“该死,你做了什么!”
珀西用左轮指著一个三米高的身影。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怪物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没事。”
高德的出声让局势稍微缓解,但双方依旧剑拔弩张。
在他进入书本幻境时,那名提夫林身体忽然开始膨胀。
没过多久就变成眼前这只黑色的牛头怪物。
短小尖锐犹如钢针的绒毛覆盖到全身,头顶大而粗的椅角。
眸子被血色充斥,嘴里长出利齿,整体看上去就像是深渊恶魔一般。
事实上,在高德出来以前,双方已经发生过一次衝突。
珀西犹如应激一般,將弹夹清空,把变成怪物的提夫林打倒在地。
就连头都被破开一个大洞。
可他却只是在地上躺了十来秒后,便又恢復如初。
这一幕让简想起以前冒险遇到的巨魔。
那些畜生也是如此,她弯弓搭箭,射出去的箭矢与空气摩擦竟然发生自燃。
箭矢插入提夫林的颅骨,珀西则是依靠多年的默契甩出一瓶油脂。
火焰將他包围,但在过了几分钟后,火焰熄灭了,中央的提夫林除了大面积烧伤外,
依旧活蹦乱跳。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攻击时,高德醒来了。
“我没事,问题解决了。”
他看不到佐德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魔力的变化不会骗人。
佐德还是被那本书改变了,换句话说,他现在是霍嘉兹的猎物。
提夫林可能是被超自然的力量所冲刷过,竟然拥有比巨魔还出色的再生能力。
如果不是理性束缚著他,现在的他应该是一个畸形却没有知性的怪物。
普通人砍掉头是死亡,但佐德如果被砍掉头,只会长出来,而如果他全力催生自己的力量的话,被砍头后应该是长出来另外一颗头。
他就是人形的巨蛇海德拉,受伤后会无限增殖下去。
这种人会被魔鬼看上太正常了,就连高德都无法否认,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个而帮助他。
“你愿意追隨我吗,佐德。”
书本的魔力可以说是补完少年那懦弱性格的最后一个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