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气氛变得有些凝滯时,突然有工人一屁股坐到地上,长嘆一声,“唉,厂长,要没有这批蚕茧,咱厂今年的纺织指標咋完成啊!不是明年的订单落空,就是上头追责,真是祸不单行!”
老蚕农的脸上露出些许动容,他这才把菸斗搁在竹匾旁,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李东生,又低头咂摸两下嘴。
“老乡……”
李东生刚开口,老汉摆摆手打断了他,从椅子下摸出个破旧木匣子。
“喏,这里面是我平时私藏下的。”
老汉缓缓说道,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叠东西。
眾人瞪大了眼,只见那是半筐熠熠生辉的银色蚕茧,比之前见过的更为饱满纯净。
“这是……”李东生震惊地看著老汉手中的蚕茧。
“存了小半辈子,也没捨得出手。想留著——给我小孙子將来娶媳妇。可你这人看著实诚……”
老汉的眼神缓缓转向茅草棚外的雨幕,“拿去吧。”
“老乡,这可不行!这蚕茧是你的——”
“拿去吧。”老汉挥了挥手,“与其留著,不如趁现在还能派点用场。反正下回蚕宝宝还会吐丝,总有赚的。”
李东生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他能感受到,这並非单纯的利益关係,而是老蚕农那种朴素的善意,甚至夹杂著丝长者对年轻一代的寄望。
他猛地一抱拳:“老乡,这份恩情,我李东生记下了!今后一定以百倍相还!”
“甭客气。”老汉脸上闪过丝不易察觉的笑,“回头记得让你厂的技术员教教我家娃咋培点好种子桑,我也好省点力。”
远处,一个单薄的人影正从田埂另一头向这边走近。
是王大壮,他披著麻布蓑衣,肩上扛著锄头喊道:“李哥!妙妙非要量土坑,说等蚕宝宝住下去!”
“那丫头,又凑热闹。”
李东生鬆了口气,不自觉地笑了笑。
他回头对老汉点点头,“老乡,我先回去处理这些茧,后面的事还得劳您多提点。”
傍晚时分,阳光终於从乌云后探出头。
厂子的院里,几棵新栽种的桑树苗已经在泥地中竖立起来,泥土还泛著湿润的光泽。
李春用旧毛巾擦著额头的汗,笑著感嘆:“这树种成了,以后再多种几片林,妙妙的蚕宝宝就能住別墅了呢!”
“还別墅!”
一旁刨坑的王大壮抹著脸上的泥,喘著粗气笑骂,“你倒是享受得早,咱先把日子过利索了才是正经。”
妙妙趴在院子的地边,举著小木棍当尺子,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比著土坑的深浅,嘴里嘟嚷:“这边再挖深一点嘛,蚕宝宝不爱浅的!”
而另一边,抱著安安的金也走到她跟前,弯腰调侃道:“还蚕宝宝呢!等会儿还不是你跟著王叔叔去抬蚕茧回来?”
妙妙瘪了瘪嘴,叉腰反驳:“回头叔叔还得请我吃槐窝头呢!”
“哈哈哈,来来,今天就给你蒸槐窝头。”
金哈哈笑著,也不顾泥手,伸手拍拍妙妙的头。
抓著她的小木棍,“都是劳苦实干命!”
而正在欢声笑语中归来的李东生,却略显疲惫地攒紧了装蚕茧的粗布包。
他面上笑意淡淡,但眼底却流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