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与火,阴与阳。非交即融,不破不立。”
“雪灵,听令——不溃不融,缠赤为丝,结丹为骨。”
一字一顿,似有无形之音涤盪於火焰之中。
火焰內,赤砂藤药液仿佛有所感应,缓缓朝著雪灵药液聚拢,彼此缠绕,却不互斥,犹如阳光下的冰雪缓融,既有柔和之意,又不失独立之形。
“怎么可能……”孟坤瞳孔骤缩。
这等药性控制手法,已经完全脱离了“强压融合”的传统炼丹思路,而是达成了“共生异和”——让两种天性对立的药材,在不改变本质的前提下达到稳定並存。
这已非术,而是……道。
台下观眾已无人再言语,空气仿佛被灼热凝住,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炉中药液沸腾声交织。
林策缓缓睁眼,手指微动。
“浮光,入炉。”
他口中轻念,最后一味药材“浮光叶”隨之缓缓落入药液之中。
这是一味引子之药,柔和中带丝微苦,若前两味药性未调和成功,浮光入炉瞬间便会引发药力衝突,引起爆丹,反噬无比严重。
然而此刻,炉中赤与寒两色药液已彼此缠绕成一丝丝细流,像被无形之线牵引著向炉心匯聚。
浮光叶仿佛一滴水落入湖面,瞬间激起柔和光晕,却无半点暴躁之意,反而如画龙点睛,令整个药液结构发生微妙转变。
药力流转速度加快,炉中传出“咕嚕咕嚕”的声音,像在自我催熟。
林策站定不动,口中不再多言,而是仅以一声轻吐:
“合。”
这一声,音不高,却字字落地,仿佛点燃了一种“炼丹的意志”。
全场死寂。
下一息,炉中光华炸裂而出,三色交融成一团青金色气旋,在炉口上方盘旋——
“成丹!”
林策缓缓伸手,开启炉盖,一股异香扑鼻,带著淡淡寒意,却不腻不烈,沁入心脾。
炉口悬浮著一枚青金色丹药,外壳通透,表面隱约浮现出两层错位丹纹,纹路交错,层层嵌套,极其复杂精巧。
裁判席上数位老炼药师同时起身,眼中震动不加掩饰。
“这是……焰纹错丹?!”
“一种极其少见的丹纹形態,炼製难度比普通双纹还高数倍!”
有人低声惊嘆:“不仅有丹纹,还是错层双纹,这小子到底怎么做到的?”
反观孟坤,他的丹药也在此刻出炉,虽为一枚上品中阶丹,气息稳固,香气饱满,表面確有一道规整丹纹,但在那枚“焰纹错丹”面前,光彩顿时黯然几分。
裁判长老起身,走至二人面前,分別取走两枚丹药,以灵纹鑑定法评测。
数息之后,他抬手宣布:
“孟坤之丹,稳中求胜,品阶为中品上,单层丹纹;林策之丹,药性极难融合,错层焰纹,品阶虽略逊半筹,但在丹纹与药性操控上大幅领先。”
“依照三项评定標准,林策——胜!”
轰!
人群轰然炸开,场面几近失控。
有人激动狂呼,有人满脸震撼,有人难以置信。
“靠说话炼出的……居然真是双纹丹?!”
“他不是运气,是他真能控药、控火、控丹!全靠语言引导!”
方远在角落里猛地一拍拳,眼圈微红。
“林策哥……你做到了。”
擂台上,孟坤神色苍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他想质疑、想怒斥、想挽回尊严,但……那一枚悬浮空中的双纹错丹,是他此刻最无法辩驳的沉默回应。
林策却未流露半点得意之色。
他低头望著掌中丹药,心中却並未如旁人般欢欣鼓舞。
这只是第一步。
如果说这枚丹,是他证明自我之路上的“门票”,那么之后每一次试炼,都將是挑战者愈发强烈、世界的审判愈发严苛的舞台。
他缓缓收起丹药,动作无比郑重。
他没有看孟坤,也没有向台下拱手示意,而是抬头望向丹堂主楼的方向,神色沉静而坚定。
真正的审视,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裁判席下几位年长炼药师低声商议。
“此子语言与火候结合之术,虽不合常理,却自成体系。”
“確有一试之能,但是否可长久,还需继续观望。”
“他的火,不是斗气之火……是意火。”
“意火”两个字,让所有人陷入沉思。
若此路能成,他便不是单纯的炼药师,而是——丹道构筑者。
林策走入人群,没有多言。那一枚双纹错丹,被他封入木匣,藏於袖中——不为炫耀,而为自证。
在他经过之时,有人默默起身,低头致意。
也有人冷眼旁观,不屑冷笑。
但林策没有回应任何人。
他走得沉稳,如同走在未知的悬崖边缘,一步步探路,唯恐踏错,却又从不回头。
暮色已至,丹堂试炼场四方散尽人群,只留一地余香未散。
风吹鼓角,香灰飘落,像是为这个炼丹世界,悄然送上了一缕来自“异道”的问候。
而林策,正是那个將嘴遁与意火引入这片旧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