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王压低嗓音发问。
何家大少苦笑著摊开手:“这年头难不成还能举旗造反?眼下我盘算著先搞个安保公司。”
说著,何风云从果盘里拈了颗蜜饯拋进嘴里。
“老头子,你手头可有得力人手借我使唤?”
“当年你资助那些孤儿,原以为是菩萨心肠,如今看来倒是蓄谋已久。”
老船王皱眉嘆气:“早年间就该让你学工商管理,偏要跑去念什么金融。”
“集团里按资排辈多无趣,空降高位又难服眾。横竖有您这棵大树遮阴,容我自个儿折腾两年。”
说著,何风云朝父亲挤眼: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船王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这些年眼见儿子羽翼渐丰,心底总有些悵然,此刻倒找回几分被需要的慰藉。
檀木书案抽屉滑开,老船王从暗格里取出牛皮封面的记事本,钢笔尖在洒金笺上沙沙游走:
“铜锣湾的永固当铺,报我名號找周掌柜。”
撕下的纸笺,轻轻推过案几。
何风云接过纸条端详片刻,挑起眉毛髮问:“青帮余脉?”
香江地下势力大多源自粤闽两省,譬如威震江湖的新一安便是潮汕帮派。
那些掛著“和”字头的堂口,则多是洪门分支演变而来。当年沪上大亨杜月笙虽避居港岛,终究是虎落平阳,难振雄风。
隨他南迁的青帮子弟虽眾,却始终未能在此地开疆拓土。
“二姐夫吴光照倒算得上青帮传人。”何风云摩挲著纸条暗忖。
他清楚记得吴父乃杜氏嫡传弟子,自家老爷子在香江航运界摸爬滚打多年,手底岂会没有可用之人?
何船王呷著茶点头:“算你还识点货,別真以为你爹是吃閒饭的。”
“时移世易,青帮名號早成往事。”老船王指尖敲著红木桌面,“这些江湖人如今另立门户,可用不可信。不过纸条上这位师傅,倒是能託付些要紧事。”
“阿爸再帮我物色几艘游轮?”何风云话锋突转,双手撑在书案前,“旧些无妨,能出海就成。”
老船王镜片后的目光陡然锐利:“又要搞什么名堂?”
“玩点新路数。”青年笑得狡黠,竖起三根手指,“先弄三条试试水。”
何船王摘下金丝眼镜擦拭。他麾下虽以货轮为主,弄几艘二手游轮倒非难事。
目光扫过门外坐立难安的吴光耀,他忽而嘆道:“光照,隨我去见滙丰沈先生。”
“好的,阿爸!”
吴光耀露出笑容,虽然不知道小舅子怎么说服的老丈人,不过终归是成功了。
何风云刚拉开车门,后视镜里忽然冒出个人影。回头一看,大姐已经拉开副驾驶车门钻了进来,带进一股香水味。
“大姐有事找我?”他顺手拧开空调,看著后视镜里大姐紧绷的脸。
“你个机灵鬼肯定猜到了。”大姐从鱷鱼皮包里摸出盒女士烟,金属打火机咔嗒作响,“你二姐夫天天在书房进进出出,你姐夫连公司年会都坐不到主桌。”
何家两个女婿明眼人都看得出差別。
二姐夫吴光照老家就在寧海,虽然现在管著船务公司,但老爷子早把九龙仓和会丰德地產的实权交到他手里——后世这两块资產价值直奔万亿。
而大姐夫苏海炆这个英国女婿,分到的航运业务后来市值也就三百亿。
“阿爸总说洋女婿不懂规矩。”大姐吐了个烟圈,镶钻的美甲敲著车窗,“上次你姐夫用刀叉吃灌汤包,老爷子当场摔了筷子。苏龙腾是不懂事,可这也是给我脸色啊!”
何风云想起前世遗產分配画面。二姐夫接手的地產项目后来成了中环地王,大姐夫掌管的船队却在货柜大战里被后起之秀挤垮。
说到底,老爷子还是信不过外姓人。
“下个月游轮到港,我让姐夫去接货。”何风云掛上倒挡,车子缓缓退出別墅区,“新开的赌船生意,总要自己人盯著才放心。”
大姐眼睛一亮,掐灭菸头拍了拍他肩膀:“算大姐没白疼你!”
何风云手指敲著方向盘,忽然咧嘴一笑:“对了阿姐,姐夫是不是拿过伦敦大学的双料博士?国际法和公司法那块?”
“你倒是门儿清。”
大姐摇下车窗弹菸灰。
“当年他毕业论文写跨国併购,可是还被《泰晤士报》法学专栏转载过呢。”
“今晚八点,半岛酒店法餐厅。”
何风云瞟了眼腕錶。“劳烦大姐传个话,我这儿有单跨境併购的活儿,正缺个懂行的法律顾问。“
大姐闻言拍了下车门:“算你小子有眼光!你姐夫那些证书可不是摆设。”
话没说完,大姐又有些迟疑。
“老头子那边……”
“嘿,老爷子看不上洋女婿是他的事。”何风云一脚油门轰响引擎,“我要用的是苏博士脑子里的法律条文,又不是让他当上门女婿。”
后视镜里映出青年眼底的精光。这辈子的何家產业,迟早全攥在他手里。
什么大姐夫二姐夫,管你是剑桥高材生还是青帮传人,最后都得给他当高级打工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