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人正是。”黑齿咧著嘴会强笑,便露出了两排发黑髮黄的门牙。
“你运气好,跟了个好主家。”樊千秋的笑意味深长。
“以、以后还请使君提点啊。”黑齿亦连忙討好说道。
“来,本官怀中有一件物证,想让你们二人认一认。”樊千秋掏出一丝绸小包袱,朝二人挥了挥手。
“诺!”二人立刻走了过去,可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包袱却从前者的手中滑下,
掉在了雪地上。
“使君休动,我二人来捡便是了。”东门庆说完后,与黑齿一同弯腰去捡,又蹲在地上將包打开。
然而,当他们揭开好几层丝绸之后,出现在二人眼前的却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白石头。
非玉亦非金,只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而已。
东门庆一时还有些发愣,在手中掂量片刻,想要看出一个究竟,但到头来仍是茫然。
“使君,这是———”东门庆与黑齿抬起头,话都还没有问出口,但却看到樊千秋笑著退后了两三步。
“呼”的一声轻响,二人脖后被一阵寒风拂过,接著剧痛传来,又觉天旋地转,最后栽倒在雪地上。
他们惊地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已没了头颅,带著热气的鲜血如同一条红色的细线喷出来,在茫茫的白雪中格外刺眼。
东门庆和黑齿都想说话,可涌进喉咙的却是一阵阵凉气,只能发出如同鸽鸣一般的“
咕咕”的声音。
从人头落地到失去意识,只在短短一瞬,之后一切便尘归了尘,土归了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半个时辰之前,这两个人还是主宰他人命运的刀组;但是半个时辰后,他们就成了被人宰割的鱼肉。
两者的转换,有时便是如此迅捷和意想不到。
人头都落了地,便也没有再去检查的必要了,王温舒和豁牙曾收起刀,跨过尸体,走到樊千秋面前。
“使君,都办妥了。”王温舒说道,豁牙曾也跟著点了点头。
“嗯,城中可有什么流言?”樊千秋询问道,他自然是问是否有与他相关的流言。
“使君宽心,城中流言虽然多,可並未有人將使君与五穀社之事联繫在一起。”王温舒抱剑回答道。
“这东门庆,嘴確实挺严的啊,倒也能用,只是可惜多了不该多的几分贪念。”樊千秋笑著摇头道。
“今日他能为利益出首东门望,明日亦能为利益出首使君,使君锄掉此人,明智之举。”王温舒道。
“王县尉说得是,若在万永社,此人定会被沉塘的。”豁牙曾亦回答道,他与王温舒倒是很合得来。
“是啊,此人该死,死前能为滎阳除去一恶,也是他死得其所了。”樊千秋伸脚將头颅踢得远了些。
“使君英明。”王温舒和豁牙曾异口同声道。
“明日晨间,豁牙曾找一个子弟去报官,王温舒带人查办,便说—”樊千秋思索著,一时未开口。
“便说东门庆谋害了东门望父子三人,而后被路过的贼盗劫杀,贼盗不知所踪。”王温舒快人快语。
“甚好,人证物证备齐,你去拷问东门庆的爪牙们,自然可问出他谋害东门望的动机。”樊千秋道。
“得令,口供和爱书,下官会备齐的。”王温舒连声答下,他如今是滎阳尉,又有豁牙曾暗中配合,办成此事轻而易举。
“豁牙曾,这几日里,待滎阳城局面稳定后,把参与袭杀东门望的人找出来,將他们都到別处去。”樊千秋言语有些冷。
“诺!属下明白了,將他们送得远远的,远到不能再回滎阳。”豁牙曾自然听得懂樊千秋言下之意。
“好,我等绕道回城,分头行事。”樊千秋道。
“诺!”
翌日已时,便是五穀社爭选新社令的时辰。
离已时还有半个时辰之时,十七个有资格投票的五穀社大头目便齐聚五穀正堂了。
但是此刻,不仅高高在上的上首榻仍然是空著的,堂中还有三张坐榻也是空著的。
这四张坐榻上本该坐著东门望、东门礼、东门智和东门庆这四个人。
堂中十七个头目知道这四人是今日的主角,如今迟迟没有出现,自然让前者焦急,不停地向堂外张望。
不管是东门家的近支还是蒋得禄这些外姓人,脸色都非常憔悴,人人两颊凹陷,眼袋浓重,仿佛许久没有饱睡过了。
实际情况亦是如此,他们每个人手中都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这几日正想法设法地往外出粮,自然心力憔悴。
有人在滎阳粮市上低价大拋售,有人筹措规模更大的商队运往外郡销售,还有人想卖给各县的县仓和县库。
总之,是各显神通,各凭本事,但反过来说,整个五穀社也已经是一盘散沙了。
虽然想了许多办法,但是相互之间时不时还会起衝突和摩擦,所以效果並不佳。
因为粮食实在太多了些,不仅滎阳的粮食很多,而且外溢到了周边各郡,甚至外溢到了关中一带,所以处处粮价都低。
如今,唯有卖到边郡去还能多赚一些钱,可是前往边郡的路途最为遥远和艰险,这钱也不是人人能赚到的。
这十七个头目多的有近百万斛粮,少的有三五十万斛粮,一斛起码要折损三十钱,意味著每个人都要折损千万钱左右。
商事不顺,他们的脸色自然不佳。
所以正堂当中的气氛凝滯又压抑,除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便是接连不断的嘆息声。
已正时分,这四个主角仍未登场,堂中的头目们终於才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儿了。
他们开始“喻喻”地交流起了这三人的动向,发现竟已有一日未见过这四人了。
就在眾头目慌乱地揣测今日可能会有何变故时,五穀社门外忽然有大队人马赶到。
他们以为是今日的“正主”到了,纷纷起身,挤到门边,垫著脚尖向院门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