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门礼咬牙切齿之时,一个熟悉的呼喊声在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东门礼回过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便一喜,站在官道对面的竟然是五穀社的大头目东门庆。
“谈呀,三郎君,你被放出来了?我等怎么不知!?”东门庆諂媚地快步走过来,一把住后者。
“不知那樊大要做甚么,今日突然將我放出来了,无人通传,你们自然接不到我。”东门礼说道,神采便恢復了几分。
“原来如此,这樊千秋最阴险了,定然是想让我东门家出丑!”东门庆连声咒骂了好几句,末了还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旁的不说,如今滎阳局势如何?”东门礼倒是仍记掛此事,在狱中的这半个月里,
他对外界之事那是丝毫都不知晓。
“还在角力,今日樊大便约了老社令到城北的那片樺林讲数,老社令让我与他同去!
”东门庆逛骗道。
“什么?今日要讲数吗?”东门礼惊呼道,他自以为明白了:今日自己能被放出来,
是父亲出了力气。
“正是!”东门庆篤定地点了点头。
“父亲糊涂啊!樊大那等莽夫,绝不可能轻易低头,如今肯低头,要么是自知將败,
要么布置了阴谋。”东门礼急道。
“如此说起来,城中確实有些异动—”东门庆点头做思索之状。
“什么异动?”东门礼连忙追问道。
“昨日,樊大下令,让王县尉撤兵回来,暂时不剿匪了!”东门庆再说道。
“是啦!樊千秋要用强的,今日那树林中定然埋了杀局!要劝住父亲,不可前往!”东门礼厉声道。
“可社令已经先行一步了。”东门庆亦作著急的表情道。
“四弟是否跟著一同前往?”东门礼问道。
“四郎君在社中坐镇,並未前往,老社令让他留守社中。”东门庆连忙答。
“你速速派人去送信,让四郎君带人去救!再带我去樺树林,我等可先將父亲救下。”东门礼急道。
“我倒是带了些子弟,可空口无凭,四郎君恐怕不信啊,今日城中发生太多诡计了。
”东门庆为难。
“可有纸笔?”东门礼问道。
“並无纸笔!但亦不难!”东门庆四下看了一眼,从內里袍服上扯下一条布条,交给东门礼,“敢请三郎君血书。”
“此法甚好。”东门礼二话不说咬破自己的拇指,挤出了血便在这布条上动手写起来布条实在太小了,不能写太多的字,东门庆只让东门礼写下了“速去城樺林救援”这八个字,再加上后者的签字画押。
而后,东门庆便派一个信得过的弟子带著这布条赶往五穀社,自己则与东门礼带著身边的二十个弟子,赶往城北樺林。
午初时,东门望正撑著病躯在五穀社的正堂计算钱粮的进出,虽然如今是內外交困,
但是儘快出卖粮食仍乃头等大事。
如今,五穀社已败下阵来了,能不能撑过眼下的难关未可知,但他们仍要保住敖仓,
不能让敖仓这口大鼎的盖子掀开。
要不然,馆陶党在滎阳的根基便彻底被挖出来了。
而守住敖仓的关键,便是堵住那一千万钱的缺口。
陈曹已赶回阳县找庄府君和阳勛贵筹钱了,陈仓官则在南边的敖仓城里清理歷年的那些帐目。
东门望则是儘可能地拋售社中的存粮,不惜一切代价筹措半两钱。
东门望记得清清楚楚,陈曹说的是“不惜一切代价”,这意味著五穀社和东门家都是可弃的代价。
虽然被当成了“弃子”,但东门望並不觉得有何不公。
实在是东门家与馆陶公主捆绑得太紧密了些,就算想要靠出首主公来获得生机,亦是极难的一件事。
恰恰相反,若东门望拿出了十成的力气,儘量將滎阳如今的烂摊子收拾乾净,那东门家在馆陶党中永远有一席之地。
粮没了可以再囤,钱了可以再赚,人心散了可以再聚,五穀社倒了可以再建“
总之,只要馆陶公主还当道,那东门家便总能抓到机会乘风而起,重新威风起来。
更何况,东门望还有三子已经出仕,虽然品秩还不算高,但稍稍得到提点和拔擢,日后出息也是一件自然而然之事。
正因为看得长远,所以东门望没费心思去弹压社中人心,只是想尽办法地卖粮食,四处筹钱。
这几日,东门家卖出了二百万斛粮,虽然粮价低到黄泉,可仍然筹措了五百万钱。
虽然他们东门家的钱已用尽用干了,可是五穀社还有一笔一百万钱的公费,加起来便是六百方钱,填补亏空很近了。
把几处宅院卖去,再將多年囤积下来的良田出手,虽然因为卖得著急,会折本不少,
可他已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
东门望放下了手中记著数目的竹读,摁了摁自己的额头,剧痛让他不停地冒冷汗。
前几日染了风寒,如今虽然无恙了,可仍然不算是痊癒,又连续操劳多日,头痛之症越来越重了。
东门望不禁便想起了狱中的东门礼,若有他在身边的话,可以为自己分忧,不至於如此捉襟见肘。
至於东门智,东门望对他已无信任,在此子来自已面前痛哭流涕请罪之前,他不会对其委以重任。
未等东门望从剧烈的头痛中回过神,一个名叫黑齿的五穀社子弟快步走来。
东门望眯著眼晴看了看,不禁皱眉,此人似乎是那东门庆手下的得力之人。
想起东门庆,东门望更觉气血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