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如此辽阔,尔等只在几郡行走,怎会知道天下大势?哪怕响噹噹的五穀社,亦极少涉足江汉一带吧?”马合蔑视道。
“敢问上吏,那县寺又从何处知晓此事的?”白脸行商问。
眾行商听到此言,倒是没有太多疑心,因为在如今的大汉,消息传递的速度很慢,关於货殖之事的消息,更算是一种资源。
很多行商之所以能发家致富,其实靠的就是掌握了其余人所不知的秘闻或者商道。
產盐的盐井、出铁的铁山、炼铜的铜山、大蔡出没的湖泊,长有巨木的山林、產粮的山间平原:都是能让行商获利的宝库。
许多行商都是在偶然间发现这种宝库的,不仅当时会获利,甚至还能惠及几代人。
就像这白脸行商此刻发问,不只是怀疑,更是想套些真话,好让自己也在这新的商道上分些利:这便是行商逐利的本性啊。
果然,白脸行商问完之后,其余的行商都殷切地看向马合,似乎他能口吐半两钱!
“莫以为天下只有五穀社,长安城的万永社势力大得多了,他们的行商那可是遍布整个大汉!”马合不屑地说道。
“万永社?万永社知晓此事倒是正常,可是和县寺有何关联?”白脸行商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莫不是吃了癲菌说胡话,莫忘了,樊县令可是万永社的社令!他早就让社中子弟到別处寻粮了!”马合冷笑。
这一句话一出来,行商中再次爆发出了“嗡嗡喻”的议论声!
他们多少听说过万永社这两年靠徵收市租赚得盆满钵满的事,手中的现钱多了,再投到货殖之事上便顺理成章了。
樊县令好手段啊,既为县仓搞来了粮食,又让自家私社赚了一大笔钱,当真是“一箭双鵰”的谋略啊。
“敢问马曹,万永社在南阳郡和江夏郡一带买的粮是多少钱一斛?”刚才那老行商两眼放光地问道。
“此事乃秘辛,万永社怎么可能透露呢?但是,今日官肆的粮价倒確实要改改!”马合意味深长说道。
“涨还是跌?”老行商迫不及待地追问。
“使君说了,粮食极充裕,从今日起,批卖的粮降二十钱,每斛定价六十钱,且每人每日可买两千斛!”马合高声道。
“当真?!”老行商瞪大了眼晴再问道,此价乃今年最低!
若是六十钱买进,哪怕定价八十五钱卖到关中一带,去除八钱的成本,每解便可赚十七钱!
和原来八十钱进九十五钱出比还能多赚十钱。
卖到本郡或边郡,每斛同样能多赚十钱上下。
“自然当真,朱仓官,立刻把这新价格掛出去,免得诸公说我胡言乱语,
骗他们!”马合摆手说道。
“诺!”朱驰心中虽有疑,但立刻答下,连忙就进肆准备,不多时,他便拿著一张新的布露走了出来,张贴在木墙上。
眾人都眯著眼晴靠近一些,看清上面的字句后,终於不再有疑问了。
在这片刻的时间里,那二百辆牛车全部绕著北官肆绕了一圈,已经开始在后院门前卸粮了,官肆的动静热闹到了极点。
“六十钱一斛的粮,岂不是给我等送钱,今日我要买千斛!”粮商甲喊道。
“千斛怎够!我便去筹钱,要买两千斛!倒手一卖,便能赚三四万钱!一年两趟赚够了!”粮商乙说道。
“这才是丰年啊,快快去买粮!”粮商丙说著便要往前挤,不少人也都跟著躁动了起来。
“你们这些癲子!今日有粮来,日后恐怕还会有粮,这粮价兴许还会再降!”刚才的老行商不屑地说道。
“..—”原本已经准备进肆买粮的行商们停下了脚,他们只想了片刻便想明白了,若是等等,利益更大!
“上吏,这粮价还会再降吗?”粮商甲諂媚地问道。
“呵呵,官肆虽然是官肆,可也是要获利的,此事我怎能告诉尔等?”马合平静笑道,心中便有些暗喜。
“使君,还望你给个准信,大恩大德必然牢记於心!”粮商乙亦更加討好地求道。
“此乃天机,怎可泄露呢?诸公自己拿主意,本官还要去县仓运粮,失陪了。”马合草草行礼,便走了。
“看来,还能再等等,至少不急在今日吧?”那老行商授须环顾四周一圈道。
“老翁有理,我们可等等!有变故,隔日再来便是。”行商甲点了点头说道“尔等糊涂,还是要先买,莫贪心!”黑脸行商跳出来劝阻,其余几个五穀社爪牙也出来再次摄挑弄。
但是,他们这次说的话並没有起效,围聚在此处的行商陆陆续续散去,不多时便散去一多半,还剩二三十人留在原地。
剩下这些便是五穀社的社內行商了,他们看著旁人散去,一时间便进退两难说到底,他们也都是行商,自然也想再等等,想等粮价低些再来买入这粮食。
可是,他们今日前来,是领了社令的號令的,一是要社外行商哄买粮食,二是自己也要买粮。
头一件事情已经办砸了,第二件事自然不能再含糊,否则回社中可没法交代於是,在害怕和犹豫之间,他们自然又生出了一些怨气。
这二三十人商量了一阵后,最终决定,每人先买一千斛,既有了交代,又留了些后路。
商定之后,这些个心怀鬼胎的行商不再停留,吆五喝六地走进官肆去买粮食当北官肆风起云涌时,五穀社正堂,陈氏兄弟和东门家父子坐在正堂当中,
等待消息。
晨间的几个时辰,哄抢粮食的计划非常顺利,派出去的行商纷纷来报,共买了两万斛。
按照他们几人的算计,再加上社外行商买的粮,申时左右便会传来官肆断粮的消息了。
但是,申时前后,在北官肆门前带头挑事的那黑脸行商终於跑了回来,將官肆发生的变故,如实地上报给几人。
“什么?官肆加售了粮食?还把粮价降了二十钱?”陈须城府浅一些,他猛地惊呼了一声,一下子便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