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做梦啊!”樊千秋狞笑道,对方开出此价,当真是不知刘彻对钱粮的重视。
“你去告诉他们,官粮一成都不许,往江南的粮道,可让给他们,单独设一个粮市,
运往江南的粮食必须从此处买。”
“每年从滎阳贩往江南的粮食亦有百万斛,通河社不用出县每斛粮便可赚二十钱,这便是两千万钱,不是小数了吧?”
如此一来,樊千秋几乎是將江南一带的粮食专营权交给了通河社,此事影响甚重,其实並不是他这县令可以决定的。
但是,大汉此时还没有设置平衡均输之制,亦没有一个明確的府衙来管辖这件事,既然谁都不愿管,那他便可以管。
因为,樊千秋的手中有一道刘彻给的詔书,詔书里面说得很清楚,涉及到滎阳粮食的事情,他樊千秋都可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可大可小!
再说了,自己能在滎阳令的官位上呆多久都不一定,开几张空头支票也无伤大雅。最后若刘彻要管,也不怪不了他。
最重要的是,不仅通河社谁贏帮谁,刘彻也是谁贏便帮谁。
只要樊千秋能把大汉的粮道疏通了,刘彻不会追究这末节,反而还会大力支持他。
“使君,若是开出这条件,通河社定愿意相助,只是如何让他们相信。”杨仆说得极委婉,暗示不能“空口无凭”。
樊千秋没有说话,而是回到了正堂之后的后室,在一处暗格找了片刻,就將刘彻的那道詔书拿了出来,回到正堂。
“將这詔书给那何有櫓看,他自然知道本官能不能说话算话。”樊千秋將詔书交到了杨仆的手中。
“.—”杨仆接过来一看,立刻就喜上眉梢,“使君,有了县官的詔书,下官定能说服通河社!”
要知道,这可是皇帝下发的詔书啊,更盖著传国玉璽,也许嚇不住馆陶公主这些勛贵,但对通河社却堪称是天物。
“那便好,本官要他们做的亦不多,只需他们备好五百条大船,停到关中去,再听本官的调遣。”樊千秋沉声道。
“下官听明白了,两日之內,本官定然能说服通河社。”杨仆激动亢奋答道。
“那你先去。”樊千秋点了点头,杨仆再行礼之后,便退出了正堂,於是,堂中只剩下王温舒了。
“温舒啊。”樊千秋的脸色变了变,笑呵呵走到了王温舒面前。
“使君,且说!”王温舒被笑得有一些发毛,连忙正色大声道。
“你先说说看,滎阳县中有多少兵卒。”樊千秋笑呵呵地问道。
“巡城卒和亭卒等役卒有一千三百人,另有材官四百、骑士一百、射声士三百,总计八百人。”王温舒立刻道。
与这役卒不同,此处提到的材官、骑士、射声士都属於郡国兵,兵员素质和战斗力仅仅弱於长安的南军和北军。
大汉征伐四方,用兵不多时便只出动南军和北军,但用兵规模大的话,各地的郡国兵也要徵调,或补充入长安。
至於在郡国中,各种役卒承担的都是缉盗治安、把守门户、通传接送、清扫间巷、粗使力役之事,似武警民兵。
但郡国兵不同,主要承担出城剿灭大股山贼江盗的职责,还要应对可能出现的民乱和反叛,属於是精锐野战军。
在一个郡国中,郡国兵被分属到了不同县中,无事时分散练兵,有事时分兵而出,或者是合兵一处,共同出击。
驻守各县的郡国数量並不等,少则一百,多则近千:滎阳县位置重要,所以郡国兵较多,有八百人,各县之最。
因为郡国兵强,在统辖方式上也与普通役卒不同。
郡县很多属官都能统调卒役,集曹统漕卒、贼曹统亭卒和巡城卒、狱曹可统辖狱卒:平时均可便宜行事。
但是郡国兵便不同了,平日里由县尉或郡尉负责考校和训练;出击时,则必须要由郡守或者县令发命令来提调。
而且,县令只能在本县调兵,郡守只能在本郡调兵。
不管是否有充足理由,未得到皇帝命令而越界用兵,都是为官的红线,极有可能被直接定成谋逆或弄兵的大罪。
樊千秋身为这滎阳令,那便是滎阳县当之无愧的军政一把手。
要调动这八百都国兵,只需要一道手令。
但是,县尉闕悦是陈那边的人,虽然明面上要听命樊千秋,但是若真到了出击的时候,定然会暗中设法肘。
领兵出击最忌讳“力合心不齐”,哪怕闕悦上任不久,在滎阳县郡国兵中也没有太多的號召力,但仍是个风险。
樊千秋若硬要动用手下这支人马做些事,说不定还没有出城,便会生出许多事端,自已亦有可能会莫名地殞命。
所以,想要调动滎阳县这支人马,先得將悦这个县尉锄掉!
前几日,此事还不算著急,但是这几日,便已是迫在眉睫了!
樊千秋听完王温舒的上报,仍然笑呵呵,背手了几个来回,终於又一次停在了王温舒的面前。
“温舒啊,二百石的组綬戴著可还適应?”樊千秋乾笑著问。
“回使君,自然是极適应。”王温舒不明所以,耿直地答道。
“那你在品秩上想不想升上一升?”樊千秋仍旧笑吟吟问道。
“这———·自然是想的。”王温舒再答道。
“那你想升为何职啊?”樊千秋三问道。
“若是按成制,当升为郡中贼曹或县尉”王温舒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那你便任滎阳县尉吧。”樊千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王温舒语结,他有些没听懂樊千秋的话,县令並无权任免这县尉,这如何行得通呢。
“温舒啊,你跟在本官身边也有一年了,当知道本官不只是滎阳县令,还是万永社的社令—”樊千秋暂且未入主题。
“自然记得,使君常教下官,县令是白,社令是黑,二者绝不可混淆,平常在县寺中,当称使君为县令。”王温舒道。
“你倒是记得清楚啊,甚好,那本官今日再教你些別的事。”樊千秋故作高深地说道“还请使君指教。”王温舒连忙回答道。
“有时黑和白不管用,又或者你的敌人是黑和白,所以你亦要在黑中加些白,在白中加些黑。”樊千秋似笑非笑说道。
“使君的意思是要让下官”王温舒未把话说完,但是隱隱约约看清了其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