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千秋走进县寺正堂的时候,龚遂已提前將一眾重要的属官召集到正堂静静等候。
见樊千秋进来,眾属官连忙向他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了,我等要抓紧时辰先议事。”樊千秋大步走到了上首位,摆手让眾属官免去了虚礼,然后便坐在了榻上。
“诺!”眾人齐声回答道。
“子长啊,你我未用午膳,去膳房寻些胡饼来吃,本官腹中空空如也。”樊千秋说了句俏皮话,堂中气氛稍缓和了些。
“诺!”司马迁立刻领命,而后便向正堂外跑去。
“马合,先將你与朱驰今日探到的消息说一说,其余属官都好好听著。”樊千秋直入主题下令道。
“诺!”马合站到了堂中,立刻將这几个时辰打探到的消息复述一遍。
他所说的一些事与樊千秋从欧老翁处打探到的消息並没有太多的差別,甚至不如欧老翁说的详细。
但是,也有两个消息是樊千秋之前不曾听说的,对他谋定计划很有用。
一是城中人心浮动,有列人搅动民心。
有汹汹谣言称,滎阳令罢了所有本县出身的属官,而新属官都是外县人,所以山贼江盗不惧,便袭击粮道,导致粮荒五穀社的头目和子弟四处串联,大肆宣扬樊千秋治县无能,以至於山贼和江盗频出,
才致行商人心惶惶,有粮不敢出,
二是城外各条粮道其实仍然畅通无阻。
四面八方运粮的车队牛马络绎不绝,单从数量上看,比往年至少多了两倍,是一个结结实实的丰年光景,並不见缺粮。
这一细节也就彻底坐实了“粮荒”之事確实是阴谋,而且还是一个充满挑畔意味,毫不遮掩的阴谋。
別的属官听罢此言,纷纷露出了忧色,唯有樊千秋面色如常:因为他从今日晨间起就未抱有任何的侥倖,自然有准备。
“如此说来,五穀社是决意与本官撕破脸皮了。”樊千秋此刻心中已经有了谋划,所以他说出这句话时,竟然有笑意。
“..—”至於堂下的一眾属官,他们还不知道樊千秋所想,所以面面廝,脸上的忧色並没有减弱半分。
“今日之事,犹如一战,战场便在粮市,我等若是能取胜,便可一除沉,解除长安城粮紧粮贵的弊病,我等便有功——..”
“但是,若我等输了这场粮战,这粮价恐怕便要任人拿捏,到时定飞涨,黔首会挨饿,出征匈奴將后延,君父当忧心—
“倘若此事崩坏到了如此地步,我等身为滎阳的长吏属官,便无顏面对这普天的黔首,更无面目去面对朝堂上的县官—.—“
“所以,一月之內,粮战若败,本官將自掛於滎阳城西门。”樊千秋这些话说得悲壮,但是也激起了堂中眾官的斗志锐意。
“下官定与使君共同进退,如有此败,愿与使君同掛西门。”龚遂这主簿率先站出来。
“我等定与使君共同进退,如有此败,愿与使君同掛西门。”王温舒等其余属官也有些悲壮地向樊千秋表达了忠心。
此时,司马迁恰好用食案端了一叠胡饼走进到了堂中,连忙也跟著眾人行礼,然后才把胡饼呈上来,放到了樊千秋的案上。
“你自己吃过了吗?”樊千秋指著胡饼对司马迁问道。
“下吏刚才吃过了。”司马迁退倒了堂中,有一些碘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好,今日本官就一边食饼,一边安排粮战的方略,望诸將用命,愿三军听令。”樊千秋拿起了一只胡饼,打趣著作比。
“诺!”龚遂这一眾属官连忙答下了。
“龚遂!荀县丞是否已经出城了?”樊千秋吃了一口饼,咀嚼片刻问道,
“回使君,荀县丞午时已经出城,他將先去北县诸乡巡查沟渠水利之事。”龚遂答道。
“他带了多少人去?”樊千秋边食饼边若无其事道。
“荀县丞找了县尉,带了整整一队亭卒跟隨其巡县。”龚遂答道。
“荒唐!”樊千秋把饼狠狠地拍在了案上,斥了一句,接著又道,“县中四处有江盗,乃用人之际,他带那么多人作甚?”
“使君的意思是?”龚遂抬眼看向樊千秋,颇有深意地问了半句。
“你速派人传令,只许他带一什亭卒跟隨,是去巡县,並非剿匪!”樊千秋重新拿起了饼,一边吃,一边阴晴不定地说道。
“诺!”龚遂听罢,欲言又止,但仍答下了,立刻走到堂外安排。
“户曹马合、仓官朱驰,本官有一件大事要你二人去办。”樊千秋又看向这二个人说道。
“下官领命!”二人亦一步跨到了堂中。
“滎阳县仓,如今有多少存粮?”樊千秋问道。
“加上这几日追缴上来的粮食,共有存粮七十万斛。”朱驰回答道。
“滎阳粮市每日越要出多少粮?”樊千秋再问。
“约要出粮五万斛上下,其中的三千斛是城中黔首的口粮。”马合接著回答道。
“你们二人到南北市分设官肆,专门出售官粮”
樊千秋说到这,堂中眾官已隱隱猜到樊千秋的谋划了。
“南官肆面向城中黔首,每人每次可买粮三斛,定价百钱。”三斛粮乃一月的口粮,
百钱也只比正常的零售价略高些。
“北官肆面向粮商售粮,每商最多可买粮千斛,定价八十。”八十钱也是均价,贩到长安及边郡粮价较平时只会略涨。
“使君,若有人从北官肆买粮,直接到南官肆买粮,岂不是每斛坐地可赚二十多钱。”朱驰倒是立刻看出了可乘之机。
“此事不打紧,莫忘了,这是官肆,並非为赚小钱,而是要让南北市恢復粮市营生“”
“有人参与到这低买高卖当中,粮市便可重启,黔首见到此景,民心便能镇定七分,
我等便可腾挪了!”樊干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