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能用死亡的威胁来给这些鱼肉乡里的贪官涨一涨记性,樊千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比二百石及以下的官员退到院门下面去,免得这些谋逆造反的二百石罪官的血溅到尔等的身上。”樊千秋冷漠道。
比二百石以下眾属官多是各曹各官的副职,和县丞江平一样,他们是权力没有,干活却要朝前。
他们虽然也多多少少拖欠了县仓和县库的钱粮,但是数目却不大,家中凑一凑还上亦不会太难。
钱少事多,本来就犯不上陪著这些二百石死守。
如今听到樊千秋言下之意似乎是想要给他们这些人一条活路走,当下马上就醒悟过来:县令今日要对付的不是他们!
看到了活路,又想明白了曲折,那便没了犹豫,没了犹豫,就连腿脚上的行动也快了樊千秋说完,这些比二百石以下的属官们爭先恐后地迈出几步,眨眼间就腾挪到院中的边缘处,躲开了弩箭的锋芒。
他们这一撤,前任主簿何乐、功曹安生以及各曹便显得势单力薄了,他们在恐惧之中,又下意识地往中间缩了缩。
“使、使君,我等可以谈啊,我等也愿为使君效劳啊,来日效力绝不会再有二话了。
”何乐哭丧著脸,挤出苦笑道。
“三!”樊千秋並没有说话,而是微笑著抬起了右手,手背朝著何乐等人,亮出中间三根手指。
“使君啊,是想要我等起誓三次吗?”安生瞪大了眼睛,自作聪明地猜道。
“二!”樊千秋笑著摇摇头,收回了自己的食指。
“二、二百石当不了了吗?”何乐同样急忙问道“一!”樊千秋收起笑容,同时也收回了无名指,此刻只剩一根中指对著何乐等人了,而且他眼中的杀意也渐浓。
“糟了!快解官印和组綬!”还得是安生这功曹机灵些,他猛然明白这“三、二,
一”的杀机了,连忙扯组綬。
其余人愣了片刻,亦如梦初醒,跟著就开始拆解自己腰间的组綬和官印。
平日里,他们恨不得把这綬绑得结实些,来彰显自己与寻常黔首的不同。
但此刻,他们只觉得那繁复的组綬是索命绳索,勒住了他们闔家的性命,恨不得立刻扯断,更急得是满头大汗。
终於,这些惊慌失措的旧官们陆陆续续將组綬和綬印从腰间拆解了下来,而后连忙扔进了面前那两个簸箕当中。
仿佛扔掉的不是组綬官印,而是会咬人的长虫。
直到最后一个属官扔下自己的组綬和官印,樊千秋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自己那根中指收了回来。
他这时候才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示意周围那些巡城卒放下手中的弓弩。
“你看看,把组綬解下来也不是一件难事嘛,又何必逼著本官动粗呢,你我都不体面。”樊千秋恢復了笑容。
““..—”何乐与安生等人惊魂甫定,看到樊千秋的笑容未觉得放鬆,反而觉得冷汗直冒,后脖子不停地发凉。
“尔等都先站到一边去,本官先任命新的县寺属官,你们今日便要与他们做完交接。”樊千秋轻蔑地说道。
“—”一阵沉默过后,早已经被嚇得魂飞魄散的旧官们终於陆续有气无力地答了“诺”。
樊千秋不再多看这些人,而是打开了龚遂刚才交给自己的那份名录,照著原计划逐个点將。
“河东郡咸宣,除滎阳县二百石庭。”樊千秋说道。
“诺!”二十出头、身形高大且长相黑的咸宣答道。
咸宣两年前只是河东一个佐使小吏,被前去买马的卫青推荐到长安,在少府中担任百石既丞。
虽然他此时还名不见经传,但却对律法非常地熟稳,做事果断刚决,亦是不输王温舒的酷吏。
在原本的歷史线上,咸宣会被武帝拔擢为御史中丞,行朝臣监督之责,弹劾的朝臣数不胜数。
他经手的最大的一个案件,便是主父偃和淮南王的“谋逆之案”。
有如此的才干,如今出任庭来监督县寺属官,定然不在话下。
“咸宣,听说你之前担任既丞,想来对养马之事非常熟稔吧?”樊千秋看著他微微点头问道。
“回报使君,下官家中世代牧马,对马的脾性亦算有所了解。”咸宣挠了挠头,
地笑答,看著倒不像是酷吏。
“出任庭,最紧要一项职责便是敦促这县寺属官奉公守法、用心行政,此事倒与你牧马有些相似。”樊千秋道。
“下官明白,若是听话了便给良秣甘泉,若是不听话了便可打一顿鞭子。”咸宣两眼放著光地说道。
“打鞭子的时候还得沾一沾盐水。”樊千秋笑著传授了一招。
“使君英明,此法听著倒是合用,下官来日当一试。”咸宣点头笑答道。
“你莫怕马儿撩蹄子,若敢造次,送给屠户杀了便是,既不出力又不听话的马儿,留著也无用。”樊千秋点头道。
“诺!”咸宣再答道。
“將组綬官印带上吧。”樊千秋指了指躺在不远处的荀过成的那具尸体。
“诺!”咸宣再次行礼,他走到户体面前,弯下腰从后者腰间解下了组綬和官印,便堂而皇之地繫到了自己腰间。
何乐等人自然面有恼意,但是却不敢阻挠,那表情像活活吞下一只苍蝇。
咸宣也没有再说別的话,抖索了几下袍服,便和新任主簿龚遂站在了樊千秋面前的台阶下,挑地看看一眾旧官。
有了他们二人站脚助威,樊千秋和王温舒看起来终於不那么势单力薄了。
接著,樊千秋趁热打铁,便飞快地给辟除而来的眾人安排了各自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