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里的民乱由你平定的不假,可那也是因为你失察才造成的这乱局,给你记一个小功已是法外开恩!”
“田恬本就是一个六百石小官,田倒台那是县官、廷尉及其中大夫共同做的,难道你还敢贪功不成?”
“若你再是这一副不吝的样子,这三个功劳也一併消去罢了!”义纵板著面孔说道,
竟然丝毫不留情。
“..—”樊千秋怒意更盛几分,自己还是小看这些官僚了啊,以后非得把事情做绝,
不能让別人操控。
当樊千秋打算把这暗亏吃下时,忽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门卒。
“使君,门外有人要进寺庙求见。”门卒匆匆说道。
“本官在考课,没有功夫见人。”义纵故作贴面道。
“是是一个內官,是从未央宫出来的,说有要事要见使君。”门卒再次答道,
樊千秋眼前一亮,他隱约觉得这个內官与自己有关係!难不成是刘平关键时刻来为自已雪中送炭了?
虽然心存著侥倖,可是樊千秋反倒也有一些看不明白,他亦不明白,这刘平到底又能如何为他破局。
“嗯?那便让他进来。”义纵说道。
“诺!”门卒答完,立刻跑出去了。
很快,一个十五六岁的內官便进了正堂,他先看了眼樊千秋,才向义纵行礼问安。
“敢问寺人从何处来,有何要事?”义纵仍然不苟言笑问道。
“我在宣室行走侍奉,使君叫我荆即可。”內官得体地说道。
听到这声音,樊千秋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一步之外的內官荆。
这声音几个月前他曾经在詔狱听到过!正是那日帮刘彻传话的內官。
樊千秋有些激动,难不成是“英明而伟大”刘彻来给自己做主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刘彻这个皇帝倒还是没有薄恩寡义到极点,倒是还配得上被称讚为“一代明君”。
樊千秋明面上自然要对刘彻表示绝对的服从和尊敬,但是在內心深处,他从来没有视之为“君父”。
该下拜则下拜,该避讳则避讳,该遵詔则遵詔可实际上樊千秋更愿意將刘彻看作“合作伙伴”。
只是此刻,他仍立刻有些感慨,刘彻这个皇帝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吧。
当然,樊千秋只是猜测而已,他还不能確认最后的真相。这內官到底为何而来,还得往下等。
“不知荆寺人今日来长安县寺有何贵干?”义纵问出了樊千秋最为关心的问题。
“县官听说今日长安县寺考课属官,便將几份记功的文书交给了我,让我立刻带来县寺.”
“县官还说了,这是长安县寺一个属官的记功文书,今日也许能用,下了口諭不许我延岩。”
內官荆说完后,便將背上的传信筒解了下来,呈送到了义纵的案前,后者立刻拿起来检查。
“不知这属官是何人?他若是已经考课过了,此功便只能记到来年了。”义纵边拆边问道。
“二百石游徽樊千秋。”內官荆波澜不惊道。
樊千秋听完此言,硬是没有住,嘴角含笑。看来,皇帝不只喜欢在詔狱里面偷听,
更喜欢玩“刀下留人”的把戏。
这来得未免太巧了些吧?樊千秋站直了一些,轻咳几声,便將不甚流出的笑容收拾了起来。
与此同时,堂內堂外所有的官员亦有些吃惊,他们想起了那个流传许久的传言:樊千秋和皇帝似乎有极过硬的交情!
这个传言经过几个月的流传,已经生出了许多的版本,让人不得不信,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有人说,皇帝昔日微服遇险,樊千秋出手相救,二人便结下了交情。
有人说,皇帝在民间布置下了许多的暗棋,樊千秋便是其中的一颗。
有人说,皇帝是万永社真正的幕后社令,樊千秋只是其前台的愧儡。
甚至还有人说,皇帝小时出宫便与樊千秋有深交,二人以兄弟相称。
更是还有人说,樊千秋是孝景帝留在民间的庶子,是县官的亲兄弟。
除此外,还有许多荒诞不经的说法,甚至有不少乃是不刊之论,只能在阴暗处不停地传播。
这些传言气势汹汹,最近才稍平復。如今,在樊千秋考课的紧要关头,皇帝命人送来记功的文书,自然谣言再起。
樊千秋当然也听到过这些议论,更听说过那些谣言。但他不在意,亦未去追溯源头,
还將其视作一种保护和遮掩。
“嗯?此人倒是正在堂下考课,”义纵装腔作势地看了一眼蒋平安说道,“樊千秋今年的考课是否已经结束了?”
“官员还没有画押,下官亦没有签名,使君也还没有用印,倒不算完结。”蒋平安的话让樊千秋更加安心了一些。
“嗯,那本官先看看这记功的文书。”义纵取出了写在素帛上的记功文书,半闭著眼睛,慢慢地读了起来。
樊千秋非常好奇,他倒想知道刘彻能帮自己想出什么功劳来“挽救”自己的这首次考课。
很快,义纵就看完了记功的文书,他抬起眼皮,用平静的眼神看了樊千秋一眼,而后命人將记功文书交给蒋平安。
“蒋平安,你来考课。”义纵说道。
“诺!”蒋平安看了看记功文书,而后就说道,“樊千秋进献新式马饰一整套,庆贺皇帝登基十年,当记为小功。”
“武安侯田被天罚,樊千秋临事不惧,先报祥瑞,稳定民心,记为中功一次。”
“中功可赐劳二百四十日,小功可赐劳一百二十日,合计赐劳三百六十日,加上先前所记,合为一千一百一十日。”
蒋平安把这个数字报出来,堂內堂外先安静了片刻,而后就爆出了一阵喧闹嘈杂。
在长安县寺歷年的考课中,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一年之內便记劳日超过千日的。
或者说,不仅是长安县寺,天下大大小小所有府衙,恐怕都没有哪一个属官一年內累积的功劳可以超过一千日的。
在院中围观的那大小属官,一下子就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