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刘彻:樊千秋让你报祥瑞你就报?他让你谋逆你也谋?
未央宫省中宣室殿外的前院,长安令义纵正心情志芯地跪在殿门前的阶梯下。
一个多时辰之前,樊千秋被李广带人押往詔狱,义纵则留在武安侯府门前善后,隨后,他便匆匆地进宫跪在了此处。
从那时到现在,义纵已经整整跪了一个时辰了。这一个时辰里,义纵战战兢兢,甚至连跪坐的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
其实,朝臣来勤见皇帝並不需要一直跪著等待。只是义纵自知今日事大,所以格外小心,才会小小翼翼地跪等召见。
期间,有內官给义纵送来了丝绵垫子,但是义纵却连连摆手拒绝,惶恐地不敢接受。
义纵並不知道皇帝此刻不在宣室殿里,而是在詔狱中“暗审”樊千秋,所以他只当皇帝对自己有怨气,才会晾著他。
在这一个时辰里,日头异常毒辣火热,义纵的背被阳光曝晒著,犹如被炭盆火,额头上的汗顺著脸颊不停地淌滴。
但是,他擦汗的动作都万分小心,不敢有丝毫放肆。
除了擦汗之外,义纵便没有別的事做了,只能在心中反覆默念樊千秋教给他的说辞,
生怕面圣之时再出现什么紕漏。
酉正时分,宫中报时钟声从北边石渠阁的方向传来,將义纵从默默盘算中惊醒过来。
他微微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向西边的宫墙看了一眼。
义纵这才发现日头已落到了宫墙之下,不见踪影了,只能堪堪看到天边那片越来越暗的血色晚霞。
霞光斜斜地铺洒在瓦当上、门檐边、庭院中、槐树梢让一切都笼罩在血色中。
若是平日,义纵也许还会觉得这片晚霞有几分美意,但是此刻只觉得诡异和古怪。
他没来由地想起了武安侯府门前那一地血肉,竟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喉咙更是不停涌酸水,更隱隱想要呕吐。
也不知道是因为跪姿让肚中食物不顺,还是因为见到了血肉激起了噁心。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义纵此刻在这宣室殿前吐了,那么莫说是酷吏的形象荡然无存,恐怕更会沦为朝野的笑柄。
於是,义纵连忙跪得直了一些,並且四处张望,想要向相熟的內官要一碗凉茶压一压。
可是,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內官荆从偏殿走来了,义纵见到后,连忙站起来迎过去“使君,陛下让你进去。”荆满头是汗,看起来似乎也在日头下暴晒了许久。
“诺!”义纵不敢多问,顾不得腿脚酸麻连忙一瘤一拐地跟在荆的身后,朝十几步之外的宣室殿正门快步走去。
二人一路走到了殿门口,荆向守在左右两侧的內官点点头,后者才將这殿门给拉开了伴隨著“嘎哎”一声响,又厚又重的朱门被拉开了,內官们还没得及点亮宫灯,所以漆黑一片,更散发看凉气。
义纵来宣室殿上百次了,此刻看著洞开的殿门和漆黑的大殿,忽然觉得多了几分恐惧。凉风吹拂,他更是打了个颤。
这门这殿,看起来像是一头洪荒巨兽的嘴和喉咙,正大张著,准备吞下送上门的猎物:义纵忽然觉得自已就是猎物。
“陛下,义使君来了。”荆有些纤细的声音散入到了黑暗中,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枯井,细不可闻,甚至是微不足道。
“嗯,义纵,且进来。”皇帝的声音从宣室殿深处传了过来,亦显得有一些空洞冷漠。
“使君。”荆让开了路,小声地提醒了一句义纵,有些发愣的义纵才如梦初醒,连忙才抬脚迈过门槛,走进了殿中。
宣室殿前殿非常空旷,一眼看去,只有皇帝身边点著两盏灯,便是殿中唯一的亮光了,像猛兽夜间闪闪发亮的眼睛。
除了获得“剑履上殿”殊遇的朝臣外,任何人进殿都要脱履,义纵自然也如此,所以他快步前趋的脚步声非常沉闷。
义纵虽然走得非常急,但却不敢靠得太近,
距离那两盏散发幽光的宫灯还有三四步时,他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向昏黄灯光下那个不怒自威的身影行拜礼。
“微臣长安令义纵问陛下安。”义纵说道。
“你起来奏对。”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诺!”义纵这才起身,但仍然微微躬身。
“武安侯府门前发生了何事?”皇帝问道。
“回稟陛下,这是———”义纵咽了咽口水,“这是天大的祥瑞,上天受陛下所感,降下瑞雷诛杀无德之臣.”
义纵小心地將樊千秋教的那番说辞搬了出来,他一边上奏一边小心地耳听著皇帝的反应,生怕招惹到天子之怒。
不过还好,从始至终,皇帝並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坐在原地,一言不发地听著义纵的奏对,看不出是喜是怒。
“陛下—-微臣奏毕。”义纵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皇帝,后者端坐案后,在灯光的笼罩下,不像是寻常人,更像是鬼神。
皇帝听完义纵的话后,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態,亦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这在无形中进一步加剧了义纵內心的恐惧志志。
“你说—这是祥瑞?”皇帝终於开口问了。
“微臣以为这是祥瑞。”义纵的心跳得极快。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別人指使你说的。”皇帝问道。
“这—”义纵迟疑片刻,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可一犹豫,便没有了说谎的余地,
他只能如实道,“確有人提点过。”
“到底是何方的大儒,竟然教你如此辩经啊?”皇帝冷笑嘲讽道。
“是长安县寺游徽樊千秋,他略懂儒经。”义纵的心此刻已提到了嗓子眼。
“真的是樊千秋吗!?”皇帝再问道。
“陛下,微臣不敢隱瞒,当时樊千秋就在场,他说这是祥瑞。”义纵仓皇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义纵擦掉的汗又开始往下淌时,皇帝才再一次开口了,“你倒算是实心用事,没有欺君。”
“微臣一片赤诚,万不敢欺瞒圣君。”义纵是只鬆了半口气,他不敢確定自己已经“脱险”了。
“嗯,樊千秋在詔狱已经被审过了,他的说辞与你一样,朕便猜到他提前交代过你,
只有他这半吊子儒生才敢如此妄语。”
“陛下圣明,一眼便能看出我等的心思,朝野上下,无人能瞒住陛下半分。”平日刚直不阿的义纵只会在天子面前阿识。
“那朕再问你,樊千秋说这是祥瑞,你便认为这是祥瑞?樊千秋若说谋逆,你难道也跟著他谋逆?”皇帝话锋一转斥道。
“这”义纵顿时一阵咳然,顾不得仪態满脸惊恐地看向了皇帝,竟忘了下拜请罪,“陛下,微臣不敢啊,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