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赶到的汉军是北军,乃汉军野战的主力;其次是守护两宫的兵卫;最后则是宿卫禁中的郎卫,都有官身在。
樊千秋在长安城也能见到零散汉军,当时也不觉有异,此刻见到这两千人的汉军聚集在一起,却觉得极震撼。
或红或黑的盔甲、或长或短的兵器、或简或繁的族旗负羽—与齐整的步伐混合在一起,散发出腾腾的杀气。
涌来这几千汉军以甲士步兵为主,强弩步兵为辅,只有极少数人是骑士一一想来至少都是军侯以上的军官了。
在这些骑马军侯的高大声指挥下,三路来自不同方向的汉军没有任何磕绊,很默契地朝武安侯府门前围过来。
义纵带来的巡城卒虽然亦很乾练,却是由前三者淘汰下来的正卒组成的,所以在三路汉军面前犹如乌合之眾。
隨著这两千沉默的汉军不断靠近,长安县寺这二百巡城卒不停地往中间靠,犹如误入狼群的羔羊,面色惊恐。
义纵看著长安县寺巡城卒这模样,心情自然不畅快。
虽然长安令算是文官,可眼看自己训练的人马被別的人马逼得不停地后退,任何人恐怕都会觉得顏面尽失的。
眨眼间,这两千汉军便把长安县寺巡城卒围死了,义纵和樊千秋站在巡城卒中,看起来像是他二人犯了大罪。
“使君,来者不善啊。”樊千秋的棋局当中可没有这一步,这些汉军为何而来,又要作甚,他確实一概不知。
“你莫要担心,本官虽然品秩低微,但也是县官亲命的长安令,就算触犯汉律,你我也应当由廷尉来拿——”
“轮不到这些丘八来指手画脚、耀武耀威!”义纵身形不健硕,此话却散发出一股狠劲儿,似乎对汉军不屑。
“那便有劳使君应对了,只是”樊千秋朝垫脚望了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为首的这三个將军是谁?”
“统带北军的是比二千石的中垒校尉司马安,他是主爵都尉汲黯的外甥,任上已有两年半了。”义纵解释道。
樊千秋听说过汲黯的名字,此人是九卿中的主爵都尉,专管诸侯和列侯事务,是汉武一朝有名的净臣和能臣。
但是,他对司马安这个名字就感到非常陌生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比二千石?为何与不掌实权的中大夫一样是比秩?”樊千秋问道。
“军中武將与朝堂官员的品秩略有不同,校尉、都尉、中郎將都是比秩。”义纵解释道。
“”樊千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恐怕这也有几分“以文御武”的意思,只是不明显。
“使君,司马校尉虽然穿著扎甲,可面相斯文,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文土,不像征战沙场之人。”樊千秋问道。
“眼光不错,司马安以先帝太子洗马身份出仕,博学多才,虽然治军很严格,却没有上过战场。”义纵嘲道。
樊千秋点了点头,看来此时的大汉帝国因为承平太久,所以军事將领想来正处於青黄不接之时,人才很睏乏。
而且,此时的汉军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文武不分家。
一个朝臣平时在朝堂是治国文臣,战时则会获得將军称號,直接率领军队直接出征征伐沙场,如武將行事。
这难免会出现“学艺不精”的问题。前年的马邑之围中,领兵主將便包括御史大夫韩安国、大行令王恢等人。
就算是李广、程不识和公孙贺这些有作战经验的宿將,同样时不时就要出任“文官”
官职,这也会让其分心。
难怪卫青等年轻將军可在即將到来的汉匈战爭中出头,不仅是因为他们本身有才能,
更因为刘彻手底下缺人啊。
像司马安这样肩负领兵职责的校尉,也许可以出自忠心从严治军,但教带出来的汉军,难免会有华而不实之疾。
“使君,其他两位將军呢?”樊千秋继续问道。
“年轻的那个名叫李息,曾是先帝郎官,倒是个战將,如今任比二千石的期门中郎將。”义纵很平淡地介绍著。
樊千秋多看了此人两眼,肤色粗黑,是將军模样,此人日后会跟隨卫青出征匈奴,並屡立战功,得以封侯。
只是他没有没想到,卫青如今只是六百石的建章监,而李息则是比二千石的中郎將了:从品秩看,后者高多了。
但是最终在出兵的时候,却是由卫青担任领兵主將,李息则是其的部下,由此可看出刘彻对卫青的信赖和器重。
“那位白髮老將军呢?”樊千秋又问道。
“那位是未央卫尉李將军。”义纵的言语中多了些许的敬意。
“飞將军李广?”樊千秋心中一阵惊喜,连忙迫不及待问道。
“飞將军?”义纵竟然神色疑惑,似乎不曾听过此话。樊千秋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
飞將军的名號是几年后匈奴人畏服李广的威名给他起的美名,此时还没有喊开。
“下吏是从乡里稚童传唱的歌谣中听到的。”樊千秋找了个藉口便遮掩了过去。
“飞將军这称呼倒是很符合李將军的功绩。”义纵这句讚嘆之中的敬意更盛了。
看来,李广也许因为错失了封侯在后世毁誉参半,但就凭他敢和匈奴人硬碰硬这一点,便能获得大汉官民的敬佩。
当樊千秋向义纵询问对面三个领兵將领的来歷时,李广等人倒是策马从阵中走了出来,距离樊千秋只有七八步了。
他们亦看到了被巡城卒“护在”中心的义纵和樊千秋,举著马鞭对这边指点了一番,
然后聚头商议,却没有过来。
虽然离得不远,可三位將军都刻意地压低了声音,所以樊千秋並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只看到他们边议论边朝这边看。
三位將军面上虽不至於有杀意,但是都神情紧张。看来,他们多多少少已经知道这武安侯府门前发生了巨大变故。
对他们来说,这同样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