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钡了他!”
“田家狗贼!”
“闔族当斩!”
“当判具五刑!”
“太后当梟首!”
这些话,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说出来那都是要族灭的,但是此刻混在人群中叫出来,却无人追究。
樊千秋向回头看过来的王温舒点了点头,后者立刻就跑到了刑场角落的那面畔鼓面前,用力敲起来。
“咚咚咚”的鼓声飞快地往四周传播开,势不可挡地將围观黔首的喧闹声给压了下去:他们知道要见血了。
不用樊千秋再多言,邱大向两个手下挥了挥手,他们立刻將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田恬摁在了侧刀的刀架上。
接著,邱大猛喝了一口樊千秋给他的“金酒”,朝著亮堂的刀刃上喷去,让那渗人的刀刃更显锋芒。
邱大又自己灌下了两口酒,待面庞被酒气熏红之后,他才紧紧握住刀柄。
此刻,围观的黔首都安静下来了,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个嘴巴微张,用炽热的目光期待地看向铡刀和田恬,
那副模样,不似鸭子,倒像是一只只许久没见过肉食的饿豺。
行刑的邱大很得意地环顾四周,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狞笑,然后就咬牙往下一使劲,用全身力气摁下侧刀。
在黔首们“”的一声长嘆下,刀在了田恬瘦弱的腰上。
“噗”的一声之后,刀入肉,鲜血飞溅,田恬梗著脖子发出“唔”的惨叫,青筋暴跳,眼珠子往外凸。
田恬被拦腰断了一半,腹腔也侧出了一道骇人的口子,鲜血和热气不停地从里头往外汨汨地冒。
邱大这一刀看起来用尽了力气,但却在刀刃碰到皮肉的剎那间突然鬆了劲儿,所以田恬才没被一侧两断。
这便是“慢杀”的门道,外人绝看不出来,只有刀斧手和人犯知道其中的“妙处”。
半死的田恬像条被踩断的蚯蚓一样歪掛在铡刀上,下半身已经没有了动静,但是上半身则在不停地扭动。
在他这剧烈的动作之下,血水不停地往外涌著,顺著阴刻的凹糟逐渐填满云雷纹,使其顏色更加地鲜艷。
此刻,围聚的黔首们从好奇变成恐惧和胆寒,称职的父母亦將自己孩子的眼睛捂上了,更有人偷偷溜走。
然而,已经没有机会给黔首们掉头离开这血腥的刑场了,邱大再抬起侧刀,狠狠下去,又是血肉横飞。
接著,邱大高亢地吆喝了一声,带著一脸的狞笑,接连抬起侧刀狠狠地往下连了五刀。
每一刀,邱大都在最后时刻留了一些力,便是不想让田恬那么早地了解,后者亦在一刀刀下,惨叫连连。
五刀过后,田恬已经如同一截烂木头一般摇摇欲坠了。
邱大立刻邀功似地看向樊千秋,得到后者的点头默许之后,他终於再次抬起了大刀,拼尽全力下去。
这一刀,又快又狠,直接就將田恬的残躯成了两截一一分別落在刀前和刀后,自然再次引来黔首惊呼。
连同面色铁青的樊千秋在內,所有人都以为田恬死了,忍不住地押长了脖子看。
忽然,田恬居然猛地睁开眼,上半截身子竟然拖著绿绿的五臟六腑在地上爬了起来,面色白如帛。
他顶著一张絳紫色的脸一直爬到了刑台的边缘,那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双手亦在地上不停地抓著。
最终,一口血沫从口中涌出,田恬终於再也没有声息了。
围聚在刑台周围的黔首似乎回过了魂,终於“轰”地一声吵闹开,指著田恬的残尸议论纷纷,表情不一而足。
有拍手称快,有嘆惋摇头,有幸灾乐祸,有如痴如醉更有被惊嚇过度的人直接弯腰呕吐,引来一阵嘲笑。
这场血腥狂欢的余韵又持续了两刻多钟,樊千秋才派出巡城卒弹压“嘰嘰喳喳”的黔首们,让四周平静下来。
此时,恰好是未正时分,为了杀一个人,竟耗去一个时辰。
原本只是乌云密布的天空,此时又开始聚起了云,接著飘起了“润物细无声”的牛毛细雨。
樊千秋抬头看看天,又看了看十步之外田恬那分成了两截的户体,觉得鼻尖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他想起了自己曾生活过的那个时代,总有人想要恢復腰斩和车裂,用酷刑对付极恶的岁徒贼人。
但用酷刑来威镊奸邪之事当真百利无害且能一劳永逸吗?果真如此,为何古代蛮荒而现代开化?
在杀死同类这件事上,人类总能发挥无尽的想像力和创造力,不论西动,不论人种,
概莫能外。
华夏有梟首、腰斩、具五刑、车裂、刑和凌迟西夷有绞刑、抽肠、领带刑、活理、和血鹰刑无一不是充斥著血腥和暴力的狂欢。
也许不是这些刑罚更有威力,而是因为在野蛮时代更需要这样的刑罚?
这不是进步,恰恰是倒退。
樊千秋自谢不是一个嗜血之徒,但回到了相对蛮荒的封建时代,便只能是“入乡隨俗”了。
邱大和王温舒案比了田恬尸首,確认对方死得不能再死之后,这才跑回了樊千秋身边復命。
“游徽,验明正身,死囚田恬,业已伏诛,当请人收尸装。”邱大像是邀功一样大声道。
“下吏亦案比过了,死囚田恬,身死无疑,刑毕文书以开好,再无紕漏了。”王温舒说道。
至此,官面上的事情便了解了,往后其实就是“私事”了,明面上与长安县寺並无联繫了。
收尸以往就由帮閒或者私社做,可以向主家所要一笔私费,交给万永社办倒是很符合成制。
“邱大今日辛劳了,你们且回去歇息,我会向义使君上报尔等的干练,他会为尔等记功。”樊千秋说道。
“为游徽效劳罢了,责无旁贷。”邱大叉手说道,血水混著汗水顺著他满身的横肉往下淌,看著很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