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你看看,我不想与你说,你偏又要问,你还想不想分上一杯羹?”樊千秋笑问道。
“樊游激胆子大,我可自愧不如,今日我要去巡查农桑之事,告辞告辞!”公孙敬之不敢多留,慌张逃出县寺。
樊千秋看著公孙敬之慌不择路的背影,只觉好笑:人便是如此,给了机会却不中用,
只能一辈子做一个二百石。
这胆小鼠辈公孙敬之离开之后不多时,义纵从后宅来到正堂,他看到樊千秋和王温舒守在门下,不悦地走过来。
“听说你又破了大案?”义纵脸上不见太多喜悦。
“使君消息灵通。”樊干秋微微点头道。
“你已经弄得满寺皆知了,连本官后宅里的僱工都听说了,本官倘若一无所知,岂不是有些蠢笨?”义纵冷笑。
“那也是使君消息灵通。”樊干秋笑道。
“莫要隱瞒,直接言事。”义纵催促道。
“使君不如先升一升堂。”樊千秋说道。
“你不是要像过往那样,要引我入局吧?”义纵冷笑道。
“使君,此事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升堂便可,下官只在县寺走一个过场而已。
”樊千秋仍极好心提醒道。
“王温舒,你来上报,给本官说说这樊千秋在捣什么鬼!”义纵指著王温舒下令道。
“义使君,樊上吏不让下吏说。”王温舒不动声色地答道,这回答让义纵又是一愣。
“什么?!你莫不是昏了头了,你到底该听令於谁?”义纵此刻的面色非常之难看。
“下吏—自然是听樊社令的。”王温舒仍然面不改色道。
“好好好,你王温舒倒是忠心!跟了樊千秋,就敢违背本官的命令,信不信本官將你赶出长安!”义纵怒极道。
“义使君,你莫为难王温舒啦,此事不与你说,只是担心牵连使君。”樊千秋伴装说和地劝道。
“樊千秋,你究竟在背后谋划了何事!”义纵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腮帮也因咬牙切齿而鼓起了一道粗壮的肌肉。
“此事-乃是县官交代的事情,使君想要知道,便去问县官吧。”樊千秋亦有些怒了,冷漠地甩出了这句话。
原本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义纵愣住了,不仅是因为樊千秋头一次强硬顶撞自己,更因为对方竟把皇帝搬了出来。
他想起了皇帝对樊千秋的態度,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皇帝单独给樊千秋下了密詔,还瞒看他这长安令?
义纵心中立刻涌起了几分醋意,但是很快却又释怀了,若真是皇帝下了密詔,那他再有怨气,也得把事情办好。
“当真是县官下了密詔?”义纵將信將疑地再次问道。
“使君,我一个区区游徽,怎可能矫詔行事,使君大可以与县官核对,若是矫詔,再取某头!”樊千秋朗声道。
“哼,哪怕给你十个虎胆,你定然不敢矫詔,既然有县官詔令,本官先升堂,看你是何大案!”义纵拂袖说道。
义纵果然是干吏,问完了事情,立刻传令升堂,长安县寺属官对此事都翘首期待,得到號令后,全部开始忙碌。
不多时,这堂就升起来了,与之相关的属官吏员全都齐聚正堂;与之无关的属官,也都聚在正堂门外往里张望。
“游徽樊千秋,你捉到了什么岁人,速速报来!”义纵惊堂木一拍,堂內堂外一眾属官卒役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下官昨夜追捕盗贼,越界到了建章乡的山水庄园,未能捉到盗贼,却撞见了官员在唱院中留宿!”樊千秋道。
“官员留宿院!?”义纵脸色不悦,心中更恼怒,这算哪门子的大案?这樊千秋竟大张旗鼓,岂非譁眾取宠?
堂內堂外其余的属官卒役也都面露尷尬暖味的表情,进而用一种看癲子的目光看向了樊千秋,神情十分地复杂。
毕竟,官员去院留宿不少见,在场的这些属官吏员恐怕有一多半人都曾在院留宿过,说不定昨夜还刚去过。
樊千秋今日把这留宿院的官员当作贼人捉进县狱,岂不是意味著来日也会把他们捉进那县狱去?这可还了得?
虽然樊千秋与堂內堂外的官员关係保持得极好,眾人也从他的手上多多少少得到过好处,但此刻面色仍然不善。
如果樊千秋往后真的接著这样做,那长安县的官场便要官不聊生了。
“回报使君,正是有官员留宿娼院。”樊千秋不紧不慢道,对那些不善的眼光毫不在意。
“这等小事,需要闹得人尽皆知吗?”义纵声音波澜不惊,看得出来他的怒火越来越旺。
“使君不想知道是何人留宿院吗?”樊千秋微笑反问道。
“何人?”义纵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这场面他似乎见过。
“呵呵,丞武安侯田的嫡子,郎中令制下六百石的中郎一一田恬!”樊千秋斩钉截铁,將每个字都说得极清晰。
堂內堂外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便翻起了滔天的巨浪,內外的官员犹如苍蝇般左右转头,惊呼议论之声甚囂尘上。
县寺里的属官可比山水庄园里的恩客有见识多了,他们当然明白樊千秋闯下了多大的祸,胆小之人更是如丧考姚。
抓了这田恬,那可比杀了竇桑林要胆大妄为万倍一一这简直是把天捅破了!
毕竟,竇桑林只是竇婴侄子,而竇婴更是已无官无职;但田恬却是田嫡子啊,而田盼更是在朝的百官之首丞相!
他们根本不敢想像田知道此事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说不定丞相府一道命令下来,就把整个长安县寺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换个一乾二净,那时他们自己的任途也到买了!
除了功曹蒋平安和县丞江慎等少数人还能维持一副冷静的表情之外,其余的属官都用杀人般的眼神盯著樊千秋。
“这樊千秋胆大妄为啊!”
“这天杀的做棺材的市籍!真是自寻死路!”
“这癲子要死便自己找个去处,何必连累我等!何必连累我等!”
“小人得志!当能长久!该杀!该杀!”
“此竖子何不早死!简直危害官场啊!”
谩骂之声一阵高过一阵,他们没有看到樊千秋不动声色地向王温舒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出去,跑向县狱方向。
义纵自然是最气急败坏,他亦恨不得衝下来踢打樊千秋这竖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