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樊千秋竟然找来了公孙敬之,让田宗多少还是有了些忌禪;二是樊千秋將场面闹得太大,容易节外生枝。
虽然田宗的背后有丞相田盼撑腰,可这“敛財”之事说出去不好听,自然不能闹得太大。
纵使心中藏有许多的顾忌和不悦,但由宗在眾人面前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强装儒雅隨和。
人都坐定之后,他先是定了定神,而后就开始介绍座中眾人。
其实,除了樊千秋算半个生人外,其余的人都是久混私社的老面孔,以前,
时不时就要碰头见面。
所以这个流程,几乎就是专门为樊千秋一人准备的。
一番引荐后,田宗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齐心协力,为黔首造福为县官效忠”的套话。
又迎得了眾人声声讚颂之后,田宗清了清嗓子,看向身边的籍福,示意对方开始进入今日的正题。
正题早已眾所周知了,便是那一亿六千万钱的赌租和婚租的事情:万永社的一亿钱,其余私社的六千方钱。
总之,这是一个极大的数目。
籍福自然也看到了田宗暗示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便站了起来。
这口蜜腹剑的毒士儒生团团行礼,而后才开始充当田宗的传声筒,进入今日的正题。
“鄙人是丞相府的门客,位卑而言轻,但恰好与诸位都有一面之缘,今日便斗胆来做个主,为今日之事开个头。”
“诸公可能卖给我这个面子?”籍福装腔作势又笑眯眯地四面询问著,自然没有人会站出来反对。
“今日要议的是赌租和租的徵收之事,此租与寻常市租不同,这些院和斗鸡寮可不如行商那么好制住——.
“许多院和斗鸡寮都养有能打的子弟,背后还有高门做靠山,贸然上门徵收市租,搞不好便要大打出手—.”
“势力大而子弟多的私社,自然容易收齐这赌租和租;势力小而子弟少的私社,想要收齐市租实在不易—“
“眾私社祭拜同一个社神,更是造福同一座城的乡梓,本是同气连枝的弟兄,自然应该相互扶持互为奥援.”
樊千秋看著籍福侃侃而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著冠冕堂皇的话,心中好生佩服,放在后世,高低也是个马科长。
再看看此刻坐在田宗身边的公孙敬之,那自然是落了下乘的。
他去年主持富昌社和方永社讲数,若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套话,何至於让樊千秋找到机会?难怪他只是二百石。
这籍福以后若能出仕,当个九卿的佐贰官那是绰绰有余之事。
籍福背著手有腔有调地说了片刻,见到场中逐渐安静,忽然目光一凛,图穷匕见了。
“丞相与田社令为此想了个章程,由和胜社代收各社应收的娟租和赌租,然后再统一交到这长安县寺去—”
“和胜社乃是长安私社中的头號,田社令又是这社令中的翘楚,背后更有丞相作为后台,无人敢不交赌租娼租。”
“当然,赌租和租中的那私费,和胜社会留给尔等,各社不用出力便可坐享一笔私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籍福说了这一大通,也有一些口乾舌燥了,於是便停了下来,环顾座中一圈,最后视线停在了樊千秋他们这侧。
这些话,左边那八个社令早就听过了,现在当然是说给樊千秋听的,或者说,是说给樊千秋魔下的堂主们听的。
“不知各社能拿到租和赌租的几成?”长相清秀的永兴社社令陈贺挑了挑眉问道,他也是在替籍福拋砖引玉。
“一分。”籍福准备说出之前的定下的数目。
“一成。”沉默的田宗抢在籍福的前面,把定好的数目翻了十倍,“我算过了,最少的私社也能得五十万钱——.“
而后,田宗便看向了樊千秋,缓缓地说道:“最多的私社,一年可以可拿到千万钱。”
此言一出,左侧八家私社的社令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樊千秋,眼神中儘是嫉妒羡慕。
田宗心中冷笑,这是他的一条毒计,这几句话就將万永社推到了其余私社的对立面。
假如樊千秋再不同意,那便是贪婪过头了,只会惹来更多的嫉妒、羡慕,还有怨恨。
至於樊千秋,已经猜到了这种变故,说来说去,不就是“加钱”的老套路吗,常见!
他心中一阵冷笑,这些人真是不长记性啊,竟然还看不明白这是刘彻那个財迷的钱!
敢动这些钱,比动陈阿娇还让刘彻忌惮啊。
分皇帝的钱,你们是嫌命太长了吗?
“田社令慷慨,这可是平白得来的一笔私费啊,诸位社令堂主,还有什么可迟疑的?”籍福连连拍手附和道。
“若有私社不愿照办,徵收赌租和租时难免横生枝节,到时候就人钱两失了。”田宗看著樊千秋意有所指。
“田社令此计甚佳,我永兴社愿意接受此提议,这一成的私费,我便受愧收了。”陈贺站起来不咸不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