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感到难以置信，本应在大学量子实验室做意识虫洞交互实验的他，此刻竟置身於陌生的会议室。

二十余人正襟危坐，屏息凝听著高管的训话。

胡桃木会议桌的纹路在指尖清晰可辨，陌生同事的侧脸被顶灯镀上冷光。

周遭景象如浸在薄雾中的全息投影，却又带著皮质座椅真实的触感。

“这...这是穿越了？难道量子交互实验真的成功了？见鬼！早知如此就不该隨便答应给林学姐当实验对象！”

当他怔忡地盯著自己掌心交错的纹路时，那个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再度刺破空气：

“很遗憾通知诸位……”西装男人屈指叩击黄梨桌面，百达翡丽的铂金表扣与实木撞击出令人心悸的脆响。

他的视线掠过研发部二十三名工程师煞白的脸，最终锁死在投影幕布上——那串猩红的財务数字正沿著坐標轴蜿蜒成三年亏损的血痕。

“由於你们负责的通用量子晶片项目连续三年零產出！”女秘书適时递上装订考究的审计报告，香奈儿五號的尾调裹挟著油墨气息在中央空调里氤氳，“根据董事会第17號决议……”

“本项目即刻终止！”量子晶片事业部总经理李兆康突然抬高分贝，身后的落地窗外掠过一道闪电，將世纪大道cbd的玻璃幕墙丛林照得通明。

女秘书指尖在平板轻划，此起彼伏的邮件提示音如丧钟般迴荡——集团红头文件《通用量子晶片项目终止通知》已同步抵达所有工作邮箱。

“项目负责人徐影，因造成上亿元研发损失，即刻解除职务！”

当这句话在会议室產生第七次回音时，陈光注意到坐在他隔壁的一位中年男人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摩挲著左手无名指——那里有道淡白色的环状痕跡，是十年如一日戴著婚戒留下的印记。

“他是……？”

剎那间，陈光的颅腔如充血的血管骤然炸裂，剧痛沿著神经末梢在脑髓深处迸发。

一段仿佛被尘封的记忆如雪崩般在脑海中倾泻：三年前江南理工毕业季，暴雨夜驱车三百公里来接他的面试官；超净间里泛著蓝光、手把手教他调试离子阱的导师；去年除夕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就著自热火锅蒸汽推演薛丁格方程的对座。

“他就是……我的职场导师兼部门经理……徐影……”

“不对，不对……”

“这不合逻辑——三年前？物理系？我明明是软体工程专业！”

“更荒谬的是，我本该在大学里完成大三课程，此刻却凭空多出四年人生经歷？”

“现在坐在这里的，究竟是哪个时空维度的我？”

陈光的思维一度有些紊乱，但最后，他选择与自己和解。

“该死！这一定是一场噩梦，算了，等著梦醒时刻吧！”

陈光正自神思恍惚，一声粗糲如砂纸的嘶喊陡然撕开空气——

“我们並非毫无建树！”斜对角的赵明突然拍案霍然起身。

这位未及而立却已两鬢染霜的首席架构师，十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地撑在会议桌上：

“上周我们成功实现常温状態下量子比特0.3秒的相干维持，这个数据已经突破物理极限閾值......”

“0.3秒？”李兆康冷笑一声，红色雷射点隨著遥控笔的晃动划过眾人胸口，“知道英伟达最新gpu同时间能完成多少浮点运算吗？三百万亿次——”他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手术刀划过空气，“而你们......”

他猛然將雷射笔砸向幕布，金属笔身与幕布碰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脖颈青筋暴起地咆哮：

“一群——”嘶哑的尾音在会议室震颤，“没用的废物！“

眾人被李兆康喷溅的唾沫星子沾了满脸，敢怒不敢言地僵坐著，神色阴晴不定。

陈光太阳穴青筋直跳，强烈的不適感在血管里奔涌。

眼前这场闹剧本与他毫无干係——若非那段诡譎记忆突然刺入脑髓，他早就踹开这令人窒息的会议室门，甩下一句“诸位继续，恕不奉陪！”，在眾人错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此刻再想走已无可能，但要他坦然接受“废物”的辱骂，二十年来淬链的傲骨断然无法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