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下意识欲盖弥彰端起茶盏。
茶盏滚烫,脱手而出。
划出一道弧线,几声脆响,片片碎裂。
宴寻: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很明显,小侯爷心不在焉。
乍一看,宛如烟雨繚绕中若隱若现的山峦,很是不真实。
“小侯爷,属下已查明佛寧寺禪房纠葛纯属意外,並非处心积虑的谋划。”
宴寻言毕,不再作声。
谢灼缓缓眨眼,有片刻的愣神。
而后神色自然的用指腹轻轻揉著眉心,语气平静而淡然“完了?”
宴寻脸不红气不喘頷首,一本正经“不是小侯爷吩咐只需核实意外与否吗?”
他不能让小侯爷被当成街角阿黄逗弄。
倏的,谢灼心中探出头的春日嫩芽似遇倒春寒,霜雪骤降倾覆,被亮晶晶冰冰凉的薄冰包裹其中。
无人预知,这株嫩芽是毙於寒冷黯然消逝,还是蛰伏以待真正的春暖。
谢灼抬手,行云流水的再次斟了盏茶,推至宴寻面前,声音清冷语气平平“是意外就好。”
宴寻嬉皮笑脸的接过茶盏,吹去表面浮沫,呷了口茶“小侯爷可还有吩咐?”
谢灼微抿薄唇,话语止於唇齿。
开口时,便有些言不由衷“母亲素爱佛寧寺后山的垂丝海棠,遣人去折几枝,日暮前回长公主府。”
“只是垂丝海棠?”宴寻意有所指。
须臾又道“小侯爷放心,那位生猛的姑娘安然无恙。”
谢灼轻声提醒“宴寻,不得无礼。”
宴寻將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笑著应下“属下亲自去折垂丝海棠。”
闔上房门的剎那,宴寻下意识抬眼看向谢灼。
衣袍乾净,银冠束髮,面白如玉,眼神清明,不见禪房外的綺丽靡乱。
犹如佛寧寺中那棵百年菩提树。
唯有风拂,方能引来簌簌作响。
风止,又是寂静无声。
宴寻犹豫,他是不是应该將顾荣的身份尽诉小侯爷。
毕竟,小侯爷的日子委实乏味无趣。
比他刚才喝的那盏茶还寡淡。
再观察观察。
“小侯爷,是否需要属下代您求一枚平安符?”
宴寻想起了长公主府千娇万宠的乐安县主。
仿佛一盆刺骨冷水猛然倾泻而下,彻底浇熄了他心中那欲要拉红线的炽热念头。
乐安县主对小侯爷的心思,犹如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而顾荣是汝阳伯府嫡出大小姐,即便生母是商户出身,也绝无可能给小侯爷做妾。
谢灼不明所以“我记得,当年初下山便將供奉在佛像前受香火滋养的平安符了亲手呈献给皇帝舅舅,父亲母亲。”
“乐安县主。”宴寻轻声提醒。
据他不完全统计,乐安县主至少求了小侯爷九次。
此次小侯爷代天子祈福,离府前,乐安县主又央求了半晌。
谢灼沉了脸。
宴寻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自找没趣。
房门闔上,谢灼轻舒了口气。
安然无恙便好。
佛寧寺。
春风习习,鸟鸣啁啾。
檐下风铃,隨风作响。
时而有寺中散养的猫狗绕著香客嬉戏打转。
僧人並不总是在诵经,翠绿的菜圃间,小沙弥穿行其中,除草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