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一掀帘子,跳下马车,跨上黑马,径直回了银台司。
银台司里果然乱做一团。太后的身后事,礼部那边备了流程,但发往各地的文书如雪一般纷杂。
汪忠成虽然忙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心底却是舒畅得不行。
几个月前,就因为崔家小娘子遇袭撞破绣使抓捕逃犯的案子,他將“保护皇亲”写作了“维护天威”,被太后那老虔婆叫去跪了好一阵子,腰和腿都快跪断了,才让他出来。
一见到陆錚来了,他喊道:“陆錚,怎么还在閒逛?怎么还没戴孝?”遂又指挥小吏捧著孝带替陆錚繫上。
陆錚想要知道陆家军的消息,却又不好直接问。只得先整理誊抄发往各处的文书。
荆学平抱著一堆文书走了过来,一个踉蹌,摔了一跤,文书散了一地。陆錚连忙上前帮忙收捡。
“陆执笔今日为何没有进宫?”荆学平低声问道。
“圣人尚未召见。”
荆学平看看左右,压低嗓子道:“听说北征的军队在槐山山谷遭遇了塌方。军队都被堵在山谷中。”
陆錚忙作惊讶地道:“当真?!”
他腾地站了起来,又蹲下来问荆学平:“可有人员伤亡?”
荆学平摇摇头:“不知,我以为你会进宫呢。这种军报圣人肯定最先知道。”
正说著,门外跑来了一个传话的小內官:“陆执笔,圣人召您进宫。”
——
宗顺帝坐在昌寧宫里,焦头烂额地揉著太阳穴。
清平县主在昌寧宫里又哭又闹。小敛已毕,她却不依不饶,非要自己再为太后穿衣。太后身子已僵,哪里方便穿脱。
好几个宫人死命拉她,才堪堪拉住。
沈延又跟著在昌寧宫门口喊:“姑奶奶走得好惨,延儿未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哭得震天动地,仿佛他才是那个至孝之人。
皇后带著各宫嬪妃穿好孝服站在昌寧宫外,捏著帕子整齐划一地哭起来。
陆錚快步走进昌寧宫,却被沈延一把拦住:“你这种货色,也配进我姑奶奶的寢宫吗?”
要不是陆錚在上元节说那一句“迷药不是毒药,可以用作助兴”,圣人也不会就这样將扈如心那烧残了的女人许配给自己!
沈延心中记著旧仇,借著太后新丧,发作了出来。
陆錚黑眸一凛,抬手就將沈延撂翻在地:“圣旨在身,孝度伯得罪了。”
他三步並做两步进了昌寧宫內殿。
只见宗顺帝敛目坐著,似是十分悲痛的样子。常侍低声道:“圣人,陆錚来了。”
宗顺帝缓缓睁开眼吗,示意常侍將军报递给陆錚。
陆錚不动声色地看完军报,果然跟他设计的一样,大军只是被堵住了前行的道路,父兄和將士都安然无恙。
他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钦天司不是测算过出行良辰?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前些日子天就阴沉,大家都在说要下雪,钦天司怎么还一意孤行?!”
宗顺帝一噎。
一意孤行的人,正是他自己。
龙抬头,听著就爽快。再说出了槐山就是平原,谁能料想到恰恰被堵在槐山山谷?
“朕已著人去传令,让他们先回来,待雪化了再说。”
“报——”又有军报传来。
常侍连忙接过军报双手呈上。
宗顺帝打开一看,紧锁的眉头顿时解开了。
陆錚接过军报一看,是陆孝勇的刚直不阿的字跡:
“微臣奏稟圣人:行军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微臣已命將士凿冰化雪,臣等必不惜一切代价,为圣人踏平邯枝,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