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王座的冲,和明策本因坊的跳都不难理解,前者破坏眼位,后者搭建眼位,那我只要顺著小林王座的思路,继续行棋便是。”
“大模样里屠龙固然困难,但汤浅老师和小林王座不止一次完成这一举措,眼下的棋,胜负犹未可知!”
凝眸思索片刻,伊东稳捻出棋子,镇定落下。
噠。
十·11。
刺。
“刺。”
本因坊星凛看著这一手棋,没有急於落下棋子。
“和先前那步冲一样,这步棋未必要应。黑棋於九之七强冲白棋眼位,自紧一气,棋形露怯,
利用气紧的弱点,上方必然可生出棋来。”
伸手入棋筒之中,捻子落下,少女眼中冷光闪烁。
十·6。
团。
噠、噠、噠。
黑白双方接连落子,漆黑的疆域之內,屠龙之行愈演愈烈。
“白棋反在追究黑棋棋形的弱点,要杀原先黑棋如尖刀般刺入白棋眼中的棋筋!”
“单方面的屠龙竟逐渐演变成了一大一小两条龙之间的廝杀!”
记谱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以为会快速结束的棋局再生波折,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又是一手棋落下,再度轮到本因坊星凛落子。
少女紧手中摺扇,望著棋盘,咬唇沉思起来。
“白棋长考了?”樱野美联子望著屏幕右下不断流逝的时间,面露惑色。
“本因坊四段——中计了。”
“中计?”樱野美子转眸看向少年,在她看来,白棋行棋依旧流畅,甚至在腾挪做活的途中缠杀上了黑棋的龙,现在白棋不止是要做活那么简单,说不准有可能反过来屠黑棋的龙!
这种情形下,你说白棋中计了?
顾明烛抬头,只见藤木春作和伊田昌都向他投来温和的目光,示意他接著说下去。
在心底组织了下语言,少年指向棋盘“黑棋九之七的冲,是破坏白棋眼位的一手,也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白棋进攻的一手。
眼前这局棋我们都清楚一点,那就是白棋只要在黑棋的模样里治孤成功,黑棋便不战自溃,所以白棋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一一活棋。
其他都是旁枝末节。
本因坊明策九段始终保持著清醒,因此面对黑棋这一步冲,他选择了视而不见的跳,专注活棋。本因坊星凛四段只要承接这一思路,继续腾挪,十五手之內,白棋应该就能获得胜利。
然而这个时候,本因坊四段没有忍住诱惑,选择对展露弱点的黑棋发动进攻,这当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但这个选择致使简单的棋局增添了诸多不可预知的变数,
现在两龙廝杀,棋局变得混乱难明。换句话说,本因坊四段的选择使得白棋陷进了难以脱身的泥沼,给穷途末路的黑棋带来了一线生机。”
“顾明烛初段分析得很好。”藤木春作接过话茬,“美联子你看,白棋自从开始进攻黑棋后,
是不是不知不觉间整条龙变得不再生动?”
樱野美联子看著棋盘上眼形稀缺的白龙,愣然地点了点头,“.確是如此。”
“进攻有时是最好的防守,但有时进攻会使自己的棋形出现破绽。”藤木春作扭过头去看屏幕。
经过漫长的思考,本因坊星漂落下了棋子。
八·6。
顶。
“本因坊星凛四段要一条路走到黑,通过攻杀黑棋来做活白棋。”加藤理凝眉落下棋子,棋局演变成这般田地,也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又是几手棋后,伊田昌紧紧看著屏幕,缓缓开口,“这个叫小林雪鹤的丫头,已经能熟练运用心战的技巧。”
这时,黑棋落盘。
六·6。
夹。
小林雪鹤收回落於棋盘之上的手,面冷如水。
而负责记谱的工作人员汗出如浆,“夹,夹黑棋封锁住了白棋,不,不仅如此,这一手夹落下后,黑棋大龙衝出联络与原地做活相见合,白棋试图通过攻杀黑棋大龙做活的计划完全破產!
也就是说白龙岌岌可危!黑棋要,要翻盘了?!”
棋桌侧,伊东稔看著这起死回生的一手,心中重石落地,长吁出一口气来。
“竟能破开这无解的死局!不愧是小林雪鹤王座!”
本因坊星凛紧抿下唇,死死看著棋盘上那枚晦暗无光的黑子。
“被翻盘了因为我的莽撞,被没有机会的黑棋翻盘了明明只要跟著爷爷的思路去下就好,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逞强,偏想著在这里与小林雪鹤一爭高下,结果连累爷爷他们顏面尽失。”
悔恨、懊恼、羞愧。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浩浩汤汤的江水,衝击著本因坊星漂的心防。
少女鼻头酸涩,视线剎那间模糊。
世界忽地喧囂,转瞬之间,又变得极静,静到可以听见雨落在屋檐的声音。
清脆,亮。
噠。
“可惜她面对的是本因坊明策。”棋子落盘的一雾,伊田昌眸深如渊,语气肃冷,像是风吹过幽暗的峡谷。
“白子,六之二,尖。”加藤理將手伸进棋筒,快速地摆下这一手。
研究室內,在这一步棋即响棋盘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所有人都失神地看著棋盘,看著棋盘上的这一步棋。
黑棋巧设诱敌之计,於绝境之中搏出一线生机,固然令人感到震撼。
但白棋这一手尖更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通体生寒。
“.-无怪本因坊明策老师认为自己是现在。”樱野美联子无意识地喃喃,六之二的这一手小尖在它落下之前,隱蔽难察,但在它落下之后,即便是她,也能感受到那耀人的光辉。
那如大日般灼目的辉芒。
“本因坊———明策。”顾明烛抬头看向屏幕的右侧,看向右侧中央的那个名字。
“白棋屠龙与做活见和,黑棋输了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