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因坊星凛望著棋盘上那枚闪烁著森森寒光的棋子,心底升起一抹凉意。
这凉意並非因黑棋的决绝。
而是因棋局的诡诵。
“被逼至此种境地,黑棋选择背水一战,我並不感到意外,但是黑棋究竟是怎么落到这般境地的?神宫寺的每一步棋都很正,怎会如此?”本因坊星凛紧抿著淡红色的唇。
垂眸看著棋盘上方那枚森然的棋子,顾明烛凝神沉思少许,伸手入棋筒之中,捻出子来。
棋子落盘,另一股杀意冲天而起。
噠。
十七·10。
跳!
看到这一手棋,本因坊星凛双眸微张,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白棋对黑棋露出了.—杀意?”
身为局外人的本因坊亦感受到了顾明烛惊人的杀意,局中人神宫寺纱那更是已经看到了白棋影影绰绰的杀势。
“大哥哥要杀纱那?”
“在纱那的厚势中,以孤龙搏杀纱那?”
巫女的眼中光芒闪动,平静的江水剎那间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她不明白顾明烛为何要这么做,更不明白顾明烛的自信从何而来。
但她看到了机会。
“如果大哥哥厚实补棋,纱那纵有万般手段,也无处施展,但大哥哥选择攻杀纱那上方的外势,那纱那便有了进攻大龙的头绪。”
神宫寺纱那振开宽大的礼袖,凋零之樱淡雅的香味伴隨阵阵铃音,氮氬在空气之中。
巫女闪烁的瞳光重归寧静,细密而冰冷的杀意上染。
棋子落盘,如银针刺穴。
十三·8。
点刺。
“黑棋开始破坏白棋眼位了。”短暂的失神后,本因坊星凛很快恢復过来,“顾明烛在想什么?以他的形势判断能力,没道理看不出现在的局势明显利好於他,只要做活中央白龙,黑棋就会因为目数不足,无法挽回的走向失败。”
“这个混蛋,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走一些简明稳定的棋?明明只要下在十五之八,搭建出眼位,就可以轻鬆奠定胜势,非要走一些冒险的棋,你就下吧,迟早有一天翻船!”
本因坊星凛眼底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怨色。
“你不是能吗?现在黑棋点,你是不是还要粘?一个子都不舍?”
仿佛听到了本因坊星凛的心声一般,顾明烛略微摩了下手中的棋子后,落子於盘。
噠。
十二·8。
粘。
“!”本因坊星凛骤然抬眸,看向少年。
惊怒之下,棋士少女下意识鬆开了右手,金箔摺扇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真的粘上了?!”
在本因坊星凛看来,白棋这步粘已经不是弄险,而是在刀尖上跳舞。
诚然,白棋中腹这条大龙弹性和韧劲都非常充足,黑棋强杀掉的概率极低。
但极低並不为零。
粘住之后,白棋的眼位將进一步遭到黑棋破坏,大龙整体的棋形也会变得沉重起来,
危险程度呈指数级上升。
“也就是执黑棋的不是小林雪鹤那个女人,要是小林雪鹤那个女人,你敢这么下”本因坊星凛望著棋盘,思绪在这一刻停止。
“难道一一”轻咬下牙,棋土少女的心底无法抑制地涌起一个念头,“正是因为小林雪鹤,所以你才这么下。
没有本因坊星凛那般驳杂的念头,神宫寺纱那在看见白棋这步寸土不让的粘后,眼中的杀意几乎凝作实质。
十六年来最重要的一局棋,如今的神宫寺纱那,已然將自己的全副身心奉献给了棋局只有一个念头,只剩一个念头。
屠龙。
不同於小林雪鹤那般势大力沉的屠龙杀招,神宫寺纱那的屠龙冷静、精密、克制。
如小巧玲瓏的手术刀。
漆黑的棋子刺向棋盘,静謐无声。
十四·10。
靠。
“白棋的眼位,几乎被破了乾净!”顾不得继续深入去想小林雪鹤的事,本因坊星凛轻呼了两口气,重新將目光投向眼前的棋局。
现在顾明烛已经没有轻灵转身,简单处理大龙的机会了。
这將是一场无可转圜的,屠龙与治孤的近身肉搏之战。
“咔。”
棋子碰撞的声音响起,顾明烛从棋筒中捻出子来。
噠。
十四·11。
扳。
神宫寺纱丙冷冷地望著这一手棋,沉吟少许,捻子落下。
十三·10。
长。
铃声、落子声、呼吸声、心跳声.
声声入耳,却又寂静无声。
“衰有退路的治孤。”
顾明烛沉眸凝望著棋盘,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寻找一个极限压力下治孤的机会。
“虽非同等手段,但是同等的压迫。”
抬手捻子,子落清越。
噠。
十三·11。
压。
“这是最后的机会,亦是唯一的机会,想要贏,不是为了什么,而只是想要——“
贏。”
宽大的巫女服扬起,遮蔽日光,神宫寺纱丙落下棋子。
十四·8。
双。
“黑棋双住了丙白棋似乎又有了转身的可能,只要现在舍掉上面的三枚棋子,於下方补棋,白棋就能完成大龙的处理。”本因坊星凛看向少年,眼中似乎有淡淡的哀求。
但是,棋子坚定的落盘,发出金戈般的鏗鏘。
噠。
十二· 10。
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