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外来者,本届定段赛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目前十一胜五负,在往届这个成绩或许还有机会,但在这一届收回视线,顾明烛伸手捻子。
噠。
三·16。
小目。
落子声此起彼伏。
小野汰穿行在对弈室內,心情沉重复杂。
“这一届,实在太残酷了,居然连吉田童也这样的道场第一顺位都很可能定不上段。”
“不,不止是吉田童也,我们棋院的风间朔基本也没希望了。”
“三家一院出来的院生,只有松本莲的战绩较为出色,其他的不是已经跌落悬崖,便是站在了悬崖边上。”
念至此处,小野汰的目光在顾明烛等几个外来者身上扫过。
“除了黑木和那个叫顾明烛的少年,本因坊剑悟和小山敏实的发挥也出人意料的好。
“尤其是本因坊剑悟,他到现在一局都没有输过。”
“不过,再往后一”
小野誉汰走到对战表前,俯身望去。
“从第十八场开始,几个排在前面的棋手也要相继开始廝杀了,现在的名次隨时可能產生变动。”
“下一场,顾明烛对松本莲,东出英佑对小山敏实—”
而在小野汰思索的间隙,对弈室內有不少棋局都到了白热化阶段。
吉田童也紧盯著面前的棋盘,面色赤红,汗出如浆,仿若是顶著骄阳在下棋。
“怎么会这样?”
“上方与下方的棋子被完全切断,中腹一块棋也被打成了愚形,只能勉强苟活,盘面整体虽落后不多,但算上贴目,简直犹如天堑。”
“东出英佑什么时候有这种棋力了?”
“不,不对,不是棋力的问题,感觉像是他针对我做了特训一样!”
咬了咬牙,吉田童也將手中捏地温热的棋子狠狠拍下。
“但是还不能认输,这局棋输了就是四负!四负在这一届定段赛根本看不到出线的希望!”
噠!
十.4。
靠!
“靠上来了.—”
东出英佑看著黑棋这一步,眉头微皱。
不出预料,在三负的巨大压力下,吉田童也今天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如若没有昨晚的针对特训,这盘棋即便能贏,估计也会下得异常艰难。
“现在我盘面占优,又有贴目的优势在,不必和他纠缠,可以適当考虑亏损一些目数,快速定型。”
“吉田的官子水平和我差不多,只要盘面稳定下来进入官子,这局棋就拿下了!”
“那么—”
噠。
十·3。
扳。
与此同时。
斋藤真出神地看著眼前的棋局。
这是他第四次参加定段赛,也是最后一次。
明年开始,他的年龄就不容许他参加这个比赛了。
“本以为去年拿到第八的名次,今年会有机会的,结果一一”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斋藤真放下手中的棋子,停钟起身向室外走去。
“咔噠。”
定段赛中每个选手都有一次停钟一分钟,去室外调整心情或是处理生理问题的权利。
但斋藤真是第一个行使这权利的人。
看著缓缓合上的门,小野汰垂眸。
像斋藤真这样的棋手,几乎每年都有。
他们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一一没有明年再来一次的机会。
“可恶啊”
冰凉的水漫过斋藤真的脸颊,把他略显黑的皮肤刺激地通红。
望著镜中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容,斋藤真眸光黯淡。
赛前,和他同为业6,但早早放弃了职业考试的朋友跟他说:“斋藤,如果你不再追求那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专心眼下,日子会好过很多。”
“打打业余比赛,教教棋,赚得不比职业少。”
他回:“那样我会老死的。”
朋友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说:“你现在的年纪,即便侥倖考上了职业,也只会过得很痛苦,25岁的职业,很难做出成绩的。”
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知道。
但是擦了擦面前的镜子,斋藤真对著镜子整理好装束,回到对弈室。
这是他的最后一次职业考试,无论结果。
他要將它完成。
將手伸进棋筒,斋藤真捻出子来。
噠。
棋子落下,其声清亮。
顾明烛愣了一下,眼前这盘棋从形势上来说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所有的局部都已经定型,斋藤真没有一点翻盘的机会。
而对方的落子,似乎也並非奔著翻盘而去。
棋盘之上,棋子不断落下,发出噠噠的声响。
纵横交错的棋线被黑星白月一寸寸填满。
透过温凉棋子传回的触感,顾明烛逐渐明白了斋藤真內心的想法。
他是在为自己这些年的梦想画上最后的句號。
噠。
將最后一枚棋子放下,斋藤真抬起头来,这一刻,他仿佛回到青葱年少时。
“那样我会老死的。”他的脑海里迴响著这句同朋友说的话。
因为。
年岁的增长,並非垂老,理想的拋弃,才是坠入暮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