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也要將张先生这位首辅推到台前,共担其责。
张居正依旧面无表情地挺立著,唯有那微不可察的嘴角抽搐与眼角的一跳,暴露了他內心的波澜。
终究还是没躲过,即使有陈炌和申时行连番上台,皇帝还是不放过他。
明明是皇帝自己提出来的要给他封相,当时他可什么都没说。
他甚至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只是念及若真能为相,那么推行新政则更加容易,阻碍更少。
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他才勉强没有拒绝皇帝这违背祖制的提议。
但这会儿皇帝在这朝会上屡次点他的名字,搞得好像他和皇帝什么內幕交易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贪恋权势,蛊惑皇帝,才让皇帝如此。
眼下这个关头,他是真的想要低调,不想出风头。
筹备良久的一条鞭法要推行全国了,他不想太惹人注目。
但朱翊钧显然不在乎张居正怎么想,他虽然言语上很尊重摄宗,但也只是言语。
这种涉及到变革的事情,不管是谁提出的,他都要张居正顶上。
这不是他对张居正心怀恶意,而是自三年前的夺情之事之后,张居正尽逐公开反对的官员以及自己的政敌。
別看目前各道言官蠢蠢欲动,张居正一出手,这些人的声音根本不算什么。
因此放眼朝堂,唯有张居正能为他稳住阵脚,分担这风口浪尖的压力。
念及於此,朱翊钧收起感慨之色,面容一肃,朗声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如今国朝对外要推行新政,革除积弊;对內,却有尔等动輒以『祖制』为名,或阳奉阴违,或私下鼓譟!若不予內阁统领百司之名分,內阁中枢何以號令群僚,力排乾扰,確保政令畅通?!”
“至於『相位』,不过一称谓尔!平日里,尔等口称『相国』、『元辅』者还少吗?那时怎不见尔等提及祖制?”他扫过下方,慢悠悠道:“朕如今不过顺尔等平日所称,欲正其名,为何反倒要群起反对?莫非……”
朱翊钧声音陡然拔高,將自己腹中酝酿已久的诛心之问拋出。
“莫非在尔等心中,凡朕所欲行之事,便是尔等必反之事?!”、
“每与操反,事乃成尔?”
“尔等究竟是何居心?”
朱翊钧说到此处,原本打量下方言官们的眼睛忽然眯起来,声音骤然低沉下来,带著彻骨的寒意。
“亦或是说,尔等认定朕乃无能昏聵之君?这才如此作为?那朕便退位让贤,潞王正好在京,今日便叫他过来加冕。”
“臣等惶恐!臣等不敢!”
此言一出,六科、通政司官员无不魂飞魄散,叩首如捣蒜,连声请罪。
原本胆气滋生的王篆此刻更是深深埋首,一句不敢言。
无他。
皇帝此言,已非诛心,而是直接掀了桌子,让大家都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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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明朝將领的家丁不是私兵,家丁属於明廷军队的正式编制,登记在册,发放军餉。家丁一词在明朝有时候会出现一词多用的现象,如描述李成梁兵强马壮的一些史料会提到他有八千家丁,俱为骑兵之类的话语,此时的家丁非指士兵身份,而是指士兵战力。明朝的野战部队的士兵大体选自选锋、標营、家丁等,这些士兵拿双响,是野战常备部队,是大明的机动精锐军队。故而有时候家丁会代指这些领双餉的士兵。
大家可以將家丁粗暴的看作西方的骑士,或者警卫员,近卫军,亲兵。
注2:明朝的家丁隨將领调任需要给朝廷申请,朝廷同意才能一起走,如邓子龙征缅甸,便请求朝廷允许他调家丁去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