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揉了揉她的脑袋:“倒也未必,明日你隨为师进宫面见当今圣上,也许还有转机。”
小云宵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翌日,皇宫后园。
汉明帝刘庄拿著一块玉佩,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道人和小姑娘。
一旁的宦官取出了先皇当年被王莽追赶,死里逃生回到洛阳之后,请来丹青圣手描绘了救命恩人模样的画卷。
那画卷之上,年轻道人头別桃木簪,身背法剑,牵著小姑娘的手,一旁的大青牛如青山一般雄壮巍峨。
三十年过去,先皇早已故去,眼前持信物的道人和小姑娘,却模样未变。
刘庄忙將师徒二人请入凉亭之中同坐,先皇的救命恩人,也是大汉的救命恩人,若无有此人,
便没有今日的大汉。
入座饮茶过后。
刘庄感慨道:“先帝尝谓朕,世上有真仙,腾云驾雾,来去无踪,鹤髮童顏,长生永驻,今日见真人临凡,果然仙人气象也!”
陈玄忙摆手道:“贫道不过是个隱居山野的閒人,当不起仙人二字,此番前来冒味见过陛下,
乃是为了那城外张贴的榜文一事。”
刘庄自思,这道人乃是道门中人,又对先帝有救命之恩,今见城中张贴榜文,欲求取佛门真经,想来定是佛道不和,前来进言劝诫的。
只是求取佛经一事,关乎到制衡儒家一家独大,却是让他为难。
陈玄对这些凡间政事並不感兴趣,他也看出了刘庄的犹豫,便直言道:“陛下勿忧,贫道此行前来,无关乎佛道两门恩怨,但有一言告知陛下。”
“陛下欲派遣使者西行求取真经,然则大汉境內,佛门佛法根基浅薄,多有那滥等充数,假扮僧人之辈,前来蒙蔽圣听,將取经当做了一场生意。”
“如此,且不说取来的真经是对是错,能否行至西牛贺洲之地,尚且存疑。”
一个团队之中,若全都是些满脑子功名利禄之辈,必然走不长远。
而恰好,俗世之中满脑子功名利禄的人,比比皆是。
刘庄闻言道:“朕近来亦担忧此事,因而教太常寺博士数位前去代朕选拔此次西行的使者,太常寺博士皆是博览群书之士,想必定然能为朕选合適的使者。”
陈玄摇了摇头:“陛下欲以佛门制衡儒家一家独大,却派遣儒家之人前去选西行使者,岂不谬乎?”
刘庄嘆息道:“朕亦渴求一位佛门高僧为朕排忧解难,只可惜如真人所言,佛门佛法根基尚浅,何处能寻得佛门高僧?”
陈玄笑而不语。
刘庄猛然醒悟道:“莫非真人亦通晓佛法?”
陈玄说道:“贫道曾在那西牛贺洲游歷过一段时间,也曾在一位佛门祖师面前听经闻道,於佛法算不上精通,但比起陛下太常寺之中的老儒,想来更適合替陛下遂选人才。”
刘庄闻言大喜:“昔年先帝曾屡次遗憾,未能请得当年救他的那位真人出山,不期今日真人主动请缨,却是天佑我大汉!”
说罢,即命陈玄为钦差御使,领御赐金牌,总管选西行使者一事。
到了太常寺。
太常寺少卿领五经博士前来拜见这位御使大人,並將此次选的二十个西行使者名册呈上。
陈玄看过一遍之后,即命二十人前来,一一与他们对答问过或有世家子弟安插进来混资歷的,或有各派势力藉此机会捞油水的,或有那擢升无望的官吏落髮出家,摩顶受戒,找来一身僧衣穿上,妄图藉此机会升官的。
陈玄一一驳斥回去,二十人之中无一倖免。
太常寺官吏隱隱不满,那二十人背后的势力亦在多方打听这位御使的由来,然则当皇宫之中传出一个关於先帝的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默默接受了这一切。
一个救过先帝命,先帝曾遗憾未能请他出山的人。
三十年前一副画像深藏,三十年后此人容顏未改,仿佛从画像之中走出来了一般,身边依旧带著那位小姑娘道童,只是不见了当年的青牛。
只要想想也知道,他腰上掛著那枚“如朕亲临”的金牌,可不只是指的当今圣上,还有先帝陛下。
太常寺官吏只好再行张贴榜文,遂选西行使者。
这一次,陈玄选了十二人,皆是天然与佛门亲近之人,正当眾人以为这样便可以向陛下交差的时候,陈玄却坐在正堂,遥遥望著大门的方向。
此事日暮西沉,黄昏笼罩了整座庭院。
一旁的太常寺官吏说道:“御使大人,可以將名册收起,明日上朝时候交付给陛下了。”
陈玄缓缓道:“再等等。”
小云宵手搭凉棚张望著门外:“师父,外面什么也没有,天都快黑了。”
陈玄却只是说道:“再等等。”
眾官吏不解,但既然御使大人说再等等,他们也只好留在这里,陪著御使大人一起等著。
等到夕阳西下,隨从秉烛前来。
那夜幕之中,背著竹筐,手持竹杖,头戴斗笠之人踏过大门,一双明慧但固执的目光直直看向正堂的陈玄。
目光交匯的时候,恍惚间有一抹桀驁闪过。
陈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似是故人来。
东汉永平年间,汉明帝夜梦神人,问之群臣,时有博士告日西牛贺洲有佛者,如帝所梦,帝即命使臣远赴西域,求取佛法。
这便是金蝉转世之后第一世的修行,也是西方佛法第一次传入南赡部洲。
因此次使臣以白马驮负经文,故而洛阳城外亦建有白马寺。
史称白马驮经。
当然,这一世的金蝉,未能成佛。
也未能踏出南赡部洲。
他死在了那个宿命之中註定无法踏过的地方,因此再入轮迴,而將经文带回东土大汉的,是陈玄选出来的十二位西行使者。